一百七十 女儿你在哪里(1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894 字 7个月前

三天了,绑匪没来要赎金,女儿一点消息也没有。王燕坐卧不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东想西想,干什么思想也不集中,锅烧开了还烧,大麦粥沸腾了一灶台,粥汤沿着灶沿流到地上。

听到远处有敲钟的声音,以为是街上小学堂放学的钟声,她就出门看。看到穿蓝衣服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迎着落日走过来,她就心跳加快,眼睛睁大了看,和以前等松年一样,看到的是失望,等来的是眼泪。

这天吃了早饭,詹金秀来告诉她,街上来了一个算命先生,什么都能算,还挺灵,找他算算,看能不能算到寿凤的下落?”

“算命的有那么大本事?”王燕有点不相信。

“有啊,有个人家丢了牛,找他一算,说在芦塘里呢,家人去那儿一找,牛真的在芦塘中间的滩上吃草呢。”

“寿凤又不是牛,她是被人绑了,算命的能算?”

“万一绑匪把寿凤藏在什么地方,或是卖到哪里,算命的要能算到呢,不就好找了。”

王燕的心里燃起了希望,说:“那就去算算。”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和惶恐,丈夫死了,她有些怕上街,街道像个阴森森的森林,里面有流言蜚语的噪音,有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有不怀好意的野兽,都把她当成没有保护,可随意戏弄和咬上一口的羔羊。

詹金秀说的算命先生是溧阳人,五十岁出头,须发皆白,穿一身蓝布长衫,戴黑框茶色夹鼻眼镜,头上是顶黑色瓜皮帽。他来皇塘十天了,一天换一个地方摆摊。今天坐在荆家祠堂北面的石凳上,给人算命,身边围了七八个人,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看他给一个蹲在面前的四十几岁的男人算命。那男人酒糟鼻,穿灰布旧衣服,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汗酸气味,他说:“请教一件事?”

“几件无妨,你说。”

“两个媒婆给我儿子说了两个姑娘,先生看哪个更适合?”

算命先生手指捏捏鼻子,又用手指敲着大腿问:“两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阎玲,一个叫梅香。”中年男人把写有两个名字的黄纸条递给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闭上眼,手捏着胡须说:“玲字,左半边是王,王者,霸气,脾气不好;右边令,发号施令,说一不二,结婚后你儿子要听媳妇的。”

“那梅香呢,你看行不行?”

“梅者,冬季之花,漂亮孤傲,不温顺。”

中年男人失望地扔下两个铜板,捏捏酒糟鼻站了起来,一个年轻人马上蹲下去,对算命先生说:“我老婆老和我吵架,可是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又不想休她,有什么办法?”

“老婆叫什么名字?”

“秀琴”

“琴字上两个王字并列,二王相争,互不服气,她才总是跟你吵,下面是今,令字少一点,谋事多难成,给你老婆改个名字就没事了。”

“改名字多少钱?”

“改两个字,一块银元。”

年轻人连忙从口袋中摸出一块银元递过去,算命先生把钱塞入口袋,低头喃喃自语,想了一会儿说:“改叫秀明,明字一日一月,白天晚上都干活,人勤快;有日有月,先生男后生女,儿女双全。”

年轻人咧嘴笑了,站起身,心满意足的走了。

衣着朴素的王燕站在人群后面,刚想往里面去,看到商中明搂着黄八林的肩膀走过来了,王燕立即转过脸,心里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商中明走到她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色眯眯的盯着她双眉紧锁的脸问:“松年家的,有什么烦心事啊?”

“跟你没关系。”

“是不是女儿不见了,想请算命先生给算算?”

“不关你的事。”

“街上人都说是你把女儿卖了,带着女儿以后不好嫁人。”

王燕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詹金秀怒斥他:“你别胡说!有当娘的卖自己女儿的吗?”

“怎么没有?天下最毒莫过妇人心。”商中明狡诈阴险地说。

王燕:“再毒的人也毒不过你,你走到哪里,哪里不生草,哪里鸟不飞。”

黄八林狐假虎威地说:“你别胡说,商保长是大好人。”

詹金秀骂他:“王八蛋!你别狗仗人势,有你说话的份吗?”

“臭婊子,你还敢骂我!”黄八林撸起袖子冲过来。

王燕拉着詹金秀的手说:“走吧,不算了。”

黄八林冲着她俩的后背叫喊:“别走啊,算算卖了多少钱。”

“回家也好,门口的喜鹊喳喳叫,有喜事呢。”商中明不怀好意地说,话里带着恶意的嘲讽,接着是两个人得意忘形的狂笑。

王燕没有回头,商中明的话像一柄利剑刺进她的心脏,想到失踪的女儿生死不明,她的心头就像堵了一块冰凌,痛苦无助的她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她想不到,商中明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商中明恨松年,人死了,余恨未销,他要把松年家搞得家破人亡,他勾结人贩子拐走了寿凤,昨天又怂恿苟乡长娶王燕,不让王燕为松年守着。他认为这是一箭双雕,王燕同意,就打击了死鬼松年,王燕不同意,就得罪了活阎王苟乡长,就多了一个整治王燕的后台。

太阳收短了树影,躯干笔直傲然挺立的白杨树上几只鸟在打架,叽叽喳喳地叫着疼痛,有一只羽毛未丰的小鸟从窝里爬出来看热闹,不小心从树上掉下,“啪”的一声摔在青草地上。一只大白猫看见了,飞快地跑过来,一口咬住,往树林跑去,悲痛欲绝的尖叫声跟在大白猫身后。村上的花大多谢了,只有菜园子篱笆边一棵黄花还开着,花朵在风中摇曳着,她忽然想起一首诗: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王燕到家不久,街东头的黄媒婆来了,她个子不高,矮胖的身材敦敦实实,上下一般粗,像刚油漆的水桶,她穿一身大红大绿的衣服,涂脂抹粉的脸上香香的,两只耳朵上挂着两个银耳环。

她目中无人地走进堂屋,毫不客气地往王燕家的扶手椅上一坐,她臀围大,椅子显得小了些,腰部的肉有些鼓在扶手外面,她走得急,额上冒汗,大口喘着气,心里有些躁动不安。

黄媒婆是皇塘街上资历最老的媒婆,据她自己说,经她做成的媒有几百对了,只要她出面,没有做不成的媒,她说话“我”字较多。

王燕与她打了招呼后,问:“黄婆婆是不是走错门了?”

“我,没有啊,我是受人之托给你做媒来了。”

“黄婆婆说笑了,松年尸骨未寒,我又刚丢了女儿,我怎能改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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