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女儿你在哪里(2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894 字 7个月前

“我觉得你好福气,苟乡长的太太去世几年了,还一直没有续弦;他看上你了,让我来做媒。”/apk/

“我丈夫死了,女儿没了,我哪有心思谈婚论嫁。”

“丈夫死了,女儿没了,你还得过日子。苟乡长人多好,又有钱又有势的,不少大姑娘都想嫁他呢。”

“那你就给他介绍大姑娘啊,乡公所对面的荆芰是大姑娘,还很漂亮,你可以给她做媒。”

“我是想,胡寡妇让我说过,苟乡长不要,说荆芰那种贪财的骚货只能玩玩,娶老婆要有才有貌人品好的,他要你这样贤惠的女人。”

“别夸我,我是残花败柳,比我好的女人多得很,你给他多说几个。”

“我说了几个,苟乡长都看不上,从他太太死了就说,都不成,他就中意你。”黄媒婆用手绢擦擦嘴角的口水,她觉得空气变得潮湿沉滞。

“你不是说一个成一个吗?再说我现在不想嫁人。”

“我说,我说,你只要答应,也不一定今年就成亲,你可以给松年再守一阵子,我去跟苟乡长说。”

“我从进了这个门,就没想过离开。”

“我告诉你,苟乡长也可以上门的,他不在意,他也喜欢小孩。”

“黄婆婆,你别费口舌了,我一个人带孩子蛮好。”

“我说,松年家的,你别死心眼说傻话,你才二十几岁,哪天才能熬到头?何必苦自己呢?寡妇要受人欺负的,你嫁了苟乡长,就没人敢欺负你,往后就是好日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他帮你把松年的孩子带大不好吗?”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没有富贵命,你走吧,我还有事呢。”

“你得罪了苟乡长,没好果子吃。”

“我从来就没想吃好果子,你走吧。”

黄媒婆又多了一桩没有说成的媒,脸上不悦,站起身悻悻地走了。

王燕找不到女儿,伤心着急,吃不下睡不着,眼睛都哭红了,她想出去找,又不知道去哪儿找。

这天皇塘集场,太平庄的三姑姑安秀回来了,听说寿凤被人绑架,很是震惊,出主意说:“我们邻居被杀,我们是贴告示抓到凶手的。寿凤七八天没消息,绑匪或者人贩子肯定把孩子卖了,你们也赶快在周围乡镇贴告示,说不定会有人提供线索。”

王燕觉得三姑姑说的办法可以一试,赶紧写了寻人启示,让明孝跟安秀回家印了三百张,找了几个亲戚,分头在丹阳金坛武进的乡镇张贴。

商中明家住横街南头,两间朝东的瓦房,早上大门一开,阳光长长的影子便进了门,延伸到一丈多远的圆桌的圆脚边。

商中明对着灰尘弥漫的阳光,呼吸着污秽浑浊的空气,有滋有味地吃着有花椒味的猪头肉,时不时喝口蜂蜜状的黄酒,他大嘴咀嚼着,似乎有刺的腮帮子如青蛙一样起伏着,他张开大嘴,便冒出浓浓的酒肉气味。

松年死了,他成了胡寡妇家的贵宾,幸灾乐祸的他高兴得很,天天早上起来就吃肉喝酒。酒足饭饱后,抽一支洋烟。扔掉烟屁股后,穿一身上红下黄的新衣服,脚上是一双擦得发亮的黑皮鞋,手上戴个大金戒指,鼻子上架一副金丝边眼睛,头戴浅红色礼帽,出门后昂首挺胸,横冲直撞前往胡寡妇家。有的人见了,赶快让开。有的人跟他调侃:“哎哟,前客让后客,松年让嫖客,胡家的新郎官来了。”

他的厚脸皮动一动,眼睛眨一眨,三分生气七分得意地说:“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也去,我也让你。”

此时,他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于脑后,眼睛看着二梁上一个蜘蛛网,网上粘着了一只小飞虫,它挣扎着,灰色的蜘蛛网抖动着,小飞虫越挣扎,蛛丝缠得更紧了。

商中明笑了,松年就是自己网住的一只小飞虫,但还只是开头,只是报松年羞辱之仇的第一只。寿凤是第二只,还有那羞怯孤独的寡妇,要让她生不如死。

他的蛛丝不仅长,而且还多,有苟乡长、黄八林,张裁缝等人的丝。他觉得,蛛丝联网力量大,要做占便宜欺负人的事,就要大家同心协力干。

商中明不是街上最有权势的人,也不是最有钱的人,但却是最能占便宜的人,是脸皮比城墙厚的人。比如松年去胡寡妇家,是花钱的;他与胡寡妇母女睡觉是不花钱的。别人吃菜是要买的,他吃菜是不花钱的。乡下人到街上卖鸡鸭鱼肉蔬菜瓜果,他觉得好,家里也需要,他就伸手拿一块肉或一把鲜嫩的茭白。

有的人知道他的德性和能量,便一声不吭吃哑巴亏。有的人抓住他的胳膊,不给钱不让走,他会皮笑肉不笑地说:“跟我到家里拿钱。”倘若有人真跟他上门取钱,那不是被他手下的街痞子打得头破血流,就是再不许上街摆摊。他敢在街上作威作福,是他有乡长和几个街头混混联着的一张网。他总是趾高气扬地对乡下人说:“有本事别上街摆摊!老子是街上的保长!老子说了算!”在他眼里,街上的保长比乡下的保长级别要高好几品,自然要靠街吃街。

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于脑后的商中明,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叽叽喳喳说话,好像议论什么绑架孩子的事。他有些奇怪,便起身出门去看。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寻人启示,一群人边看边议论。

商中明上前,一把撕下寻人启事,对围观的人嚷道:“看什么看,滚!”围观的人们走了,商中明看着启示上王燕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臭娘们!胆子不小,告示贴到我家门前来了,敢向我示威,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回家穿了件外衣,拿着寻人启事去乡公所找苟乡长。

三天后的上午,是大雾天气,浓雾笼罩着田野、河塘和村庄上方,高大的树头像海上远处的帆时隐时现,风很小,带着死动物的腐烂气味飘过,小小的乡村充满了烦恼和苦痛。

这十几天,有几个村子闹猪瘟,死了的猪有的扔在河里,有的扔在坟地里,臭气四散,风吹过,带着臭味,带着树上的落叶。

王燕坐在楼东门口剥青豆,青豆茎叶上带着雾水,她的手湿湿的,夹在两腿间放青豆的大碗边上也沾了些水和泥。

不远处的场地边上,一只老母鸡身后跟着几只小鸡,悠闲地走着;老母鸡用有力的爪子在草丛虚土里刨食,而它自己却很少吃,一会儿停下来,昂首挺胸看着远方,一会儿又低下头刨食,小鸡们低头吃着刨出来的谷粒和小虫,不是发出“咕咕”的叫声。

王燕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是洪金荣,拿着大腿间的大碗起身说:“洪保长,屋里坐。”

“几句话,站在这儿说就行。横街阴沟一下雨就堵,乡里要重排一下,明天就动工,让一个保去五个人,一个村一个,咱们村也得去一个,乡里点名让你去,带饭不带菜。”

王燕有些纳闷:“我也不是排阴沟的工匠,一个村去一个人,乡里就点名让我去?”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松年与人通奸,破坏了新生活运动。”

“他住在胡寡妇家几年,为什么不去找他,现在人死了,才找他算账?有本事去找松年,别找我呀。”

“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去吧,最多十几天,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明孝走过来说:“咱们家出一个人就行,明天我去吧。”

“不行,乡里说了,不能顶替,点了名的必须本人去。”洪金荣说。

王燕扬一下眉,神情坚毅地说:“我去!也不是上刑场,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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