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州大漠,人烟稀少,即便是大饥之年,寇乱横生,也没多少人往此地跑。
想要返回大褚边境,就需要跨过茫茫大漠戈壁。
火主开启的那扇传送门户,为了躲避纳兰玄策的【铁幕】感应,刻意开在大漠最孤僻处,距离衢江只有二百里不假,但这二百里路却是极其难走。
谢玄衣就这么一刻不歇地走了四个时辰。
邓白漪已经筑基,对她而言,行走大漠不算难事,何况还有“道境”庇护,曝晒不入,烈风不侵,这四个时辰只是枯燥了些,并不艰难。
不过她属实没想到,身后那个抱剑少年郎,竟是一声不吭,全程坚持了下来。
谢玄衣以“武道神胎”,给春风野草施加压力,本意是不希望这少年走得太过轻松,不过他倒也没那么绝情,武道神胎给伞剑施压的同时,以衣衫遮去了绝大部分的风沙,他的神念始终落在褚果身上。
这个少年郎的心智,毅力,都算是上佳。
先前在桃源后山练剑之时,谢玄衣便有所察觉了。
极少有人能够重复练习劈桩这么一个动作十数日,不觉厌倦。
“好了。”
谢玄衣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差不多快到了。”
“快到了?”
褚果如蒙大赦,心底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一下。
但顺着谢真视线望去。
少年郎心头一阵失望。
前面除了风沙,还是风沙,除了大漠,还是大漠。
哪里是快到了?
“你不会觉得快到大褚了吧?”
谢玄衣淡淡道:“走了四个时辰,一共才三十里路。”
少年郎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面颊,一声不吭,就准备继续前行。
“不必再走了。”
谢玄衣继续开口:“虞州入夜之后极冷,找个地方歇脚……这附近有座‘客栈’,可以留宿一夜。”
“客栈?”
少年郎怔了怔,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客栈?走了四个时辰,他连人影都没看见!
“跟我来。”
谢玄衣兀自向着大漠深处走去。
……
……
烈风呼啸,聚成龙卷,大漠风沙尽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座小栈,土石堆砌,为了抵御风沙在外围修筑了两道石墙,隔着百丈,隐约能够听到马嘶,驼铃,以及喧嚣之声。
“还真有客栈。”
褚果目瞪口呆,他好歹是土生土长的离国人,竟是完全不了解这些。
至于邓白漪,亦是露出惊奇神色。
跟随唐凤书行走的那段时间,邓白漪走了不少地方。
但那趟旅程,更多算是“人情世故”,属实不能算是“游历江湖”。
毕竟唐凤书是天下斋斋主,行走到哪,都有道门弟子侍奉,遇到麻烦,只要说上一声,当下就能根除。单单是这道身份摆在台面上,大褚诸郡诸城,任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哪怕这趟游山玩水,唐凤书没有告知任何人,但名声太大,地位太高,哪怕自己捂住消息,也管不住底下人主动献殷勤,但凡知会一声,当地县吏辖事,得知消息后,都会尽心尽力送上一份“孝敬”,别的不说,保证一路清净,安安稳稳,不成问题。
靠近客栈,风沙渐熄。
这石墙堆砌,荡出阵阵青灿之芒。
“屏风阵?”
邓白漪挑了挑眉,轻声道:“这客栈主人还是个阵纹师,不过造诣似乎不高,看上去也就是‘炼气士’水准,若是再有些水准,想必就不会用这么低级劣质的阵法遮挡风沙了。”
谢玄衣笑了笑,却是不语。
“姓谢的,当真要在这留宿?”
褚果扶着石墙,拔下草鞋,抖掉里面堆积的半斤泥沙,小心翼翼说道:“我以前听老郑说,沅州多是逃难者,虞州多是亡命徒,停在此地,恐怕横生事端……我还有力气,能够走动,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走?”
“就在这休息。”
谢玄衣淡然道:“只是留宿一夜,会有什么麻烦?”
褚果哑口无言。
他重新抱起伞剑,默默跟在谢邓二人身后,见了鬼了,这伞剑原先抱起来有千斤重,现在倒是轻飘飘犹如鸿毛。
“三位,打尖还是住店?”
两道墙一过。
一位身着青衫,肩披白布的小厮,立马脚步轻快,满脸笑意迎来,同时不露痕迹打量着来者。
“住店,顺带垫垫肚子。”
谢玄衣平静道:“不必看了,就只有三人。”
店小二怔了怔,意识到这黑衫年轻人,乃是三人之中的为首者,立刻躬身弯腰,开始逢迎:“三人横穿大漠,可不简单,这位大侠怎么称呼,从哪来啊?”
“姓谢。”
谢玄衣轻描淡写道:“从乾州来,这两位是我的仆人。”
邓白漪,褚果:“???”
“原来如此……一眼就能看出,公子有贵人之相。”
小厮有些啧舌,但还是奉承了一句,主动为三人拉开客栈大门。
热气扑面。
无论是褚果还是邓白漪,都有些怔住了,因为两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走了四个时辰看不到人烟的大漠,竟在一间客栈大堂里挤满了人,只不过这些人的面相并不友善,应了褚果那句“虞州多是亡命徒”的说法,刀剑枪棍,随处可见,这些家伙要么披着厚厚蓑衣,要么坦露上身,露出一身疤痕。
呼喊声喧嚣声随热风一同涌出,而后熄灭。
三位年轻客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喧嚣。
褚果皱了皱眉。
他能感到十数道目光从自己身上刮过。
至于邓白漪,更不用说。
她神念掠过,客栈大堂有二三十个男人,还有几个女人,这些目光最终尽数落在自己身上……她能感受到这些目光蕴含的情绪,绝大部分是贪婪饥渴,还有一些是嫉妒厌恶。
三人之中,最不被关注的,反而是佩戴众生相,相貌平平的谢玄衣。
不过。
下一刻,所有人视线就都落在了谢玄衣身上。
“上一桌好酒好菜,速度快一点。”
谢玄衣轻笑一声,从腰囊之中取出一小粒金锭,对着小厮抛出。
“好嘞!”
小厮瞪大双眼,接过金锭,欢天喜地向后厨去了。
……
……
这世上不是所有客栈都设有雅间。
譬如眼前这一座,但凡来到此地的,有谁需要雅间?
有口肉吃,有碗酒喝,就足够了。
不过,世事总有例外。
如果给得够多,那么单独开辟一座雅间,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玄衣取出了第二枚金锭,提出了要在此地单独吃饭的要求,小厮面露难色,实在没法做主。
好在掌柜及时现身。
很难想象,在这虞州大漠荒芜之地开起这么一座客栈的掌柜,竟然是个三四百斤有余的男人,浑身肥肉堆叠在一起,走起路来地面震颤,不过在得知这位贵客“金锭结账”的豪迈阔举之后,这位掌柜步伐轻盈,满脸堆笑,连忙命令小厮去楼上搬来夫人化妆用的屏风,将客栈偏角围了起来,临时搭了个雅间。
“姓谢的,你疯了?”
坐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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