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一言却是实话,荆白雀知道,人确实是她引来的,虎台等人一直费尽心机吊着她。
虎台看了一眼马上的刘义真,拳头顶在胸口:“公主殿下,请把人交给我们!”
“公主?你居然是夏国的公主?”刘义真惨然大笑。
“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公主,还是这跟你无关?”
“刘义真!”
“别叫我的名字!”刘义真从马上挣扎坠落,竟然阴差阳错撕开荆白雀束他手的衣带,他向后飞退,目光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拆骨:“永嘉之乱,长安之耻,我们永远与你们势不两立!不,不只我,还有阿善哥哥,阿善哥哥与你势不两立!”
“不是我!”
她没有通风报信!没有!
刀光翻转,大夏龙雀落地,荆白雀红着眼,那几个跟着她的细作就此倒地。
“我平生最恨,就是威胁利用,我本不想杀你们。”
虎台捂着胸口的血洞,目光费解:“公主,您可是夏国的公主,您用主公给你的刀,向着您的子民吗!”
她背对着虎台,提着刀,走向刘义真。
“你干什么,你难不成还要把我……”
话没说完,他便被扔上了马,白马长嘶一声,消失在芦苇间。
荆白雀闭上眼睛,泪水猝然而落,这么多年了,她没有主动杀过无辜的人,但眼下,她头痛欲裂,竟不知何为无辜!
虎台断气倒地后,她背着刀,在四野探了探,替刘义真引开其他的追兵,待她冲入官道时,夏国的骑兵悍然兵临长安城下,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阿姐,小心!”
她背着两把世间最好的刀,手中握着的那柄刀刃上还淌着血,但领兵的太子赫连璝什么都没问,也不在乎她的选择,只是笑着向他张开手臂,像草原上的猎鹰:“阿姐,好久不见。”
荆白雀寒着脸,逆行在骑兵方阵中,经过他的战马。
赫连璝俯下身,声音飘荡在她的头顶:“几个下人,你要杀便杀了,但你是公主,是赫连家的女儿,你要肩负起公主的责任!”
——
晁晨救了荆白雀后,荆白雀并没有一直留在书馆,她得了一种怪病,很长时间不能说话也不敢相信任何人,除了晁晨。伤好了之后,病症有所缓解,于是她向晁晨请求,想要回到当初救她的地方。
刚醒过来时,她曾多次确认身边是否有人,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也就是说,阿照已经走了,他没有救她,也没有和她一起跳下来。
她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他和自己一起死,但当她站在悬崖下往上眺望时,好像唯有他也从上面跳下来,自己心里的气才会彻底消解。
好几个瞬间,她都想拿起石头,在崖底刻一朵茉莉花,如果有一天他重获自由,也许会回到这里。
但最终她还是把石头扔开,什么也没做。
——就当她已经死了吧!
那两年,河西并不安宁,南凉君主秃发傉檀发兵攻打南羌和西虏,她在返回书馆的路上,和晁馆主派去保护她的人冲散,但又意外地遇到了叱干部的人,他们认出了她,将她带回了朔方,彼时的赫连勃勃已立国大夏。
做了几个月公主的她,虽然恢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换到了好一点的囚笼。
她想要有力自保,想要像鸟儿一样,不受任何人的牵绊,于是她回到敦煌,去找晁晨拜师。
晁晨看着荆白雀,却问:“你究竟是谁?”
她本来就是特别的,濒死之时,伤重之时,哪怕口不能言,她的一些行为举止都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如今她改头换面,精神饱满,更不像无依无靠之人。
她只能老实交代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在得知她是夏国公主后,晁晨拒绝了她:“不仅仅因为你是胡人,还因为……”
“你是一国公主。”
晁晨叹了口气,背对着她:“假如,你的父王遭人篡位谋反,母国为他人强占,从此你流离失所,这时,你遇到了一个敌国的人,他使你活了下去,你为此远离了权力,快乐生活,不知忧虑,且这个人渐渐成了你生的希望和你仰慕的对象。”
“后来,篡位的皇帝和敌国打了起来,他为了救敌国的百姓,而差点死在战争中,这个时候,你知道他利用了你,利用你收揽你父亲的旧势力,利用他们对篡位新君的仇恨,来壮大自己,也就是你的敌人,你还会救他吗?如果救他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我不知道。”她感到羞恼。
晁晨却摇摇头,眼神伤感:“你以为我编个故事来拒绝你?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和你一样,本该天真烂漫,自由一生,她曾经跟我说,公主都是国家的,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当的就是公主,可她最后偏偏一语成谶,成为了公主。”
“我不教你,是因为两难的困境对每个人都很残忍,不仅是逝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
对此,荆白雀只有惋惜,她明白道理,却无法切身感受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哀,直到长安之乱,直到夏军兵临城下,直到虎台质问她,刘义真质问她,赫连璝质问她,她才明白,她将要选择的何止宁峦山一人,将要失去的又何止宁峦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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