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檀容其实清楚,她在苏家时就已经切实感受。
她娘就是个外室,连妾都不如的身份。侥幸苏家老爷还算有良心,她们娘仨有吃有喝,寒冬腊月也不至于冻死。
这样一直照拂到她娘病逝,苏老爷将她跟妹妹接进苏家,给人当牛做马确实不好受,但终归没饿死。
她是真不想走自己娘亲的老路,可深陷偌大王府之中,又有什么其他路可选?
檀容跟紫烟都不在言语,低头默默吃饭,菜肴是新鲜可口的,但吃进嘴里却味如嚼蜡。
正当此时,屋门外响起七重的声音:“檀容姑娘,你在吗?”
檀容不知何故,起身走到门口,撩开瑞草葫芦纹帘子,探身一看真的是七重,他一身扈从打扮,手里拎着个漆盒,往前递了递:“这是世子爷让我送来的,里面是桂花山药糕。”
“哦,劳烦你走一趟。”檀容接过来,紫烟也过来瞧了一眼,她与七重更熟些,直接说道:“檀容叫人欺负了。”/apk/
“这是何故?”
“厨房的管事耍赖不给檀容该得的例菜,就拿一碗炒饭跟酱菜打发。”
紫烟一下子全说了,檀容阻拦不及,只好紧接着解释:“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厨内太忙,确实转不开。”
七重神色凝重起来,之前的爽快笑意收敛起来,平添凛肃:“当真?这阵子厨内管事的是郑嫂子,素日还算公允,居然也犯这糊涂!”
“还不是看檀容新来的,闹得名声不好,有有意怠慢。”
“我这就去一趟,檀容姑娘你稍等,不会叫你受委屈。”七重这话自然是对檀容说的。
檀容心下也是犹豫,让七重走这一趟是否合适,万一激化矛盾可怎么办?她在府中没有根基,少不得多谨慎些。
七重却误会了,笑道:“放心,就是梨香院的狗,也还要打狗看主人的。”
檀容有种自己被骂了又无法还嘴的感觉,闷闷地琢磨时,七重已经转身离开。
她只得跟紫烟回房里,漆盒一打开,里面放着精致的花瓣碟子,盛放奶白色糕点,上面撒着淡淡糖粒跟点点黄桂花。
紫烟盯着看半天,笑起来:“这东西养人,看来世子爷心里头想着你呢,这才特意让七重送过去。”
“你养一只八哥或者猫儿狗儿的,也不会想它立即就饿死吧?总得给两天好吃的。”
“你管世子爷出于什么心思,反正他现在记得你,你就要顺杆往上走。”
紫烟谆谆教导。
檀容开始没什么反应,忽然听到紫烟又说一句:“要是你有本事把自己跟世子爷之间的关系弄瓷实,到时候你想办什么事办不成?想吃什么吃不到?”/
这一下撬动檀容心思,刚才她光想着要保命,不免犹豫不决。现在她窥探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若是世子爷能将妹妹接来,那也是一种团聚啊!
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更能照顾妹妹,总比现在分隔开要强得多。妹妹年纪还小,就算世子爷想有什么心思都不可能,且得等上五六年。
檀容一下阔然开朗,不一定非要出府,让妹妹到自己身边来也是个办法。
但要想打达成这点,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得哄好世子爷,求他向苏家要人。二则自己必须在王府立住脚,不然妹妹来了也是跟着受罪。
檀容有了吃山药糕的心情,将点心跟紫烟一起分吃。俩人有说有笑,像是后天相认的姐妹一样。
再说此时的七重已经到达西厨所在的藕花舍。王府共有两个灶房,王爷王妃还有小姐们饮食更精细,由东厨负责。而其他房伙食则由西厨供应。
这西厨的管事就是郑嫂子,她指挥着帮厨的丫头婆子们干活,自己忙里偷闲歇了歇。一抬头,就看见七重从院里走进来。
“哎呀,七哥怎么来了?这油烟熏蒸的地儿,再呛到多不合适啊!”
郑嫂子笑盈盈说,有些讨好的意味。
七重开口说道:“替世子爷办事儿回来,肚子有些饿,不知能否给我做点饭食?”
“七哥你尽管说,要什么菜式尽管讲。”
“这不好吧,看你这里忙里忙外的,想必顾不上我这里。”七重故意叹气:“我还是别添乱了。”作势就要走。
郑嫂子赶紧招呼:“这怎么成?若是让主子爷知道饿到七哥,我们这上上下下可都要挨骂受罚的!”
七重转身盯着她一笑,神色微冷:“既然有精力应付我,何故就没有余力给檀容搭对齐全?”
郑嫂子一听,心咯噔一下,脸色都来不及转换,就赶紧解释:“这是刚才那会儿忙糊涂了,真不是有意怠慢的,七哥你可千万别让世子爷知道啊!”
“檀容姑娘心善,还替你解释是厨间太忙,这是今日我替世子爷送东西给她,才得知情况,不然你还想替世子爷做主不成?”
七重跟随韩晏时间最久,大半光阴都在一处,就连一些说话习惯,行为举止都写得相似几成。
他此时脸色一沉,就好像世子爷附体。
郑嫂子心惊肉跳,手脚冰凉,但好在也不是刚进府的傻丫头。
她立即叫人将几份美味佳肴放入漆盒,拎来递上:“檀容姑娘的现在备好了,还没来得及送,还请七哥跑一趟,有劳有劳!”
说完,她又将一瓶桂花酒送上,笑得谄媚:“刚好有人送了酒,我一女人家又不爱喝,还请七哥笑纳。”
七重接过来看了看,没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做活,随后拎着漆盒就走了。
郑嫂子直到看不见他人影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帮厨婆子凑过来嘀咕:“这意思,世子爷是认真的?该不会传言成真,转年真升姨娘吧?”
“七哥可是世子爷身边头号亲信,很是倚重的人,他都亲自过来,这就代表世子爷的意思啊!”郑嫂子说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帮厨婆子一个劲儿嘟囔没想到,没想到。
郑嫂子已经没心情考虑这些,刚才她将要给四房的饭食拿来替代檀容的例菜,她现在得把这缺儿赶紧补上才行。
她心中默念:这檀容,真是够厉害啊,竟然真把世子爷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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