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芜君做好早饭，过来喊她时，还问了句：“怎么样，要再喝一碗醒酒汤不？”
她摇头道谢，顺带还问了一句：“昨晚谁送我回来的啊？”
“平子啊，你俩不一块儿吃的饭吗？”周芜君也诧异了。
张书记嘴里的“小傅”竟然是傅佑平？！
孙希希被震住了。
旋即，她神色又恢复如常：“段主任昨天带我去见县里的张书记，傅团不是昨天刚好也到县里报到吗？张书记可能觉得我们都认识，就把傅团也喊过来一块儿吃饭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虽然对县人武部不太了解，但部队就是生而为国家之矛，并□□维安的。
张书记重视这股武装力量，想要尽快跟他拉近关系也是正常的。
周芜君嘴里“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却不大相信。
真是这样，你刚刚那么震惊干嘛？
孙希希说：“真的，真的！”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没看到他来。
吃早饭的时候，她发现饭桌上她常坐的那个位置躺着份报纸，猜测可能是傅佑平订来给他妈打发时间的。
那是份省报。
报纸正翻在第三版的版面上。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忽然怔住！
那上面居然刊登了她继父孙品修因贪污罪入狱的消息！
她心头若有似无的茫然，顿时被吃到大瓜的乐呵所取代。
她看得哈哈直乐，当初她费尽了力气都只是把他送进了派出所拘留，现在他居然自己进去了！
这怕不是这货又搞出什么事，连他的靠山都烦了他，不保他了？
周芜君端着两碟菜进屋，问她在笑什么。
她乐呵道：“一个认识的讨厌鬼坐牢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跟田横生一样的货色。”
周芜君是亲眼看着儿子郑而重之地把报纸摆好的，现在再看到孙希希这副模样，还能有不明白的地方？
只是，一个是锯嘴葫芦，一个又没心没肺，她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媳妇敬的茶哟。
……
县里很快组织了经济稽查工作小组下来。
工作组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看着像笑弥勒，一来就把公社、各大队、生产队的仓库给贴了封条，又将其账目抱走。
并将财-政办办公室据为查账点，进行账账、账实核对。
财政办的会计、出纳哪怕想复工，都会被拦在门口，被告知：“那点儿工作，咱顺带就帮你们做了，不用着急。”
工作组岂止是帮着做这点工，只要群众有需要，什么新生儿户口登记啊、婚姻登记啊、便民服务啊等等，他们全接手过去了！
就社员而言，半点没感受到公社干部罢工带来的不便，反而还交口称赞，说这效率可比过去快多了，还不收好处费咧。
这可把公社里大大小小的干部都给吓坏了——这可是他们唯一能要胁牛书记的地方！
曾社长神色不善地隔窗盯着忙碌的工作组，压着怒气对身后的干部们说：“咱们走！”
孙希希偏要高喊一句：“曾社长，你们这是要去开小会，商量怎么对付工作组吗？”
把曾社长脸都给气绿了！
工作组成员们这才发现有群公社干部在鬼鬼祟祟偷看他们，不由满脸戒备，把手边写了查出问题的工作笔记遮挡起来。
等他们走了，才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工作组查账，孙希希也没闲着。
她找木匠定制了举报箱，转头全放各个公厕里了。
只要路上碰到哪个社员，她就跟人家宣传：“要你们专门上公社举报干部，那太为难你们了，被发现了不得被穿小鞋啊？有了举报箱，你们干农活的空当，去一趟厕所，该举报的就举报完了！”
等公社干部发现不对，一个个蹲守起厕所来，孙希希已经收了好几茬举报信了！
她路过厕所，还要亲切关怀蹲守在那儿的干部们：“怎么蹲这儿啊？这里多臭啊。”
人家不理她，她还要关心两句：“要不，我给你倒点凉白开过来，你慢慢蹲？”
可真是没把人给气死……
牛书记那边搞的是背对背的分组讨论。
他和他们党-委-办的成员一起，以迅雷之姿将干部们打散分组讨论。这样，只要有人撒谎，在同一事件上必与他人对不上口！
不止是干部，他们也将群众打散了分组讨论，一是为了保护检举者，让他们发言时能无所顾忌，二是也可防止群众情绪过激，有污蔑陷害的情况发生。
曾社长那边也不是毫无反击的。
工作组年纪最轻的小赵，就最先被瞄上。
公社财-政办的秦义隆左手拿着自己的小茶盅，右手挟着副象棋，笑呵呵地过来找小赵：“听说你象棋下得不错，来走两步？”
小赵吓得后退了半步，心想，这咋跟孙干事讲的一模一样咧？
连象棋她都猜中了！
孙希希曾警示过工作组，说跟着曾社长混的那批干部，起码会分成三拨人来对付他们。
第一拨，叫勾肩搭背组。他们会故意在群众面前亲近工作组成员，比如找他们喝茶聊天、下象棋之类。
这样就能让群众误会工作组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达到令群众在私底下也不敢检举揭发他们的目的。
小赵满脸戒备：“这调查者跟被调查者之间，恐怕还是得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能保证稽查工作的公正性，你觉得呢？”
秦义隆反问：“那你怎么走近基层，了解基层？你多跟我们接触，才能分化干部群体，打听到你们工作组想了解的情况，知道些小道消息嘛！”
说得还挺合情合理。
小赵自忖，要不是孙干事事先给打了预防针，说不准他这回就真栽了！
他顿时拉下脸来，捉住了对方要来勾他肩膀的手臂：“消息只在账面上，真相只在群众中。咱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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