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努力维持笑容,尽量保持风度:“孙希希?就是在松山坡开荒的那个孙希希?你确定?”
他笑说:“她就是技术不行,才找牛书记跟我们农科所联系,把我跟任研究员调过来请教的。”
“瞎说!人家连除草剂都调配出来了,她除草根本不用手去薅的,淋一瓶药水,那地就不长草了。你行,你咋还眼睁睁看着我们薅草咧?”那人不乐意他说孙希希坏话,直接跟他呛声起来。
可把他怄到了!
他假笑的上嘴唇都僵黏到了上牙龈上!
“不可能的,据我了解到的,全国上下没一家农科所和农业大学研究出来你说的那种除草剂的。除非……”他卖了个关子,然后说,“除非是那种会把秧苗当杂草一块儿杀死的那种实验失败品!”
那人火气也上来了,说:“你这个人就是不谦虚!别人比你优秀,你咋就接受不了呢?”
翻出笔记本,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翻到那天开会记的笔记:“孙副主任说,杂草和水稻长得就不一样。稻谷叶片窄且直立,芽和芯都被外叶包裹,受药量小。那些阔叶杂草,芯和芽都暴露在外,更易被杀灭。”
“孙副主任还说,她的除草剂是根据稻谷的基因对除草剂的吸收力和代谢力而研发的。也就是说除草剂里的成分,稻谷不易吸收,就算吸收了,也能自我代谢成无害物质。”
“孙副主任还说了,除草剂破坏的是杂草的叶绿体膜,它是通过让杂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来除灭杂草的。”
崔健听得目瞪口呆。
妈的,怎么听着还挺像一回事的咧?
但他很快嗤笑了一声:“调配个除草剂,连基因技术都用上了?她有那技术,怎么不干脆研究长生不老药呢?”
孙希希在不少甘谷驿人眼里的份量还是很不一样的。
本来左右听到他俩争执,都有人想过来劝阻一句了,人家崔研究员还是帮了他们生产队不少忙的。
可听到他讥讽孙希希,有人就按捺不住了:“崔研究员,你质疑咱们孙副主任的能力可以,但人家真不是普通人。”
大家七嘴八舌就开始跟他讲她的光荣事迹。
从她智斗恶霸社长田横生,协助牛书记建立甘谷驿社员-代-表-大-会-制度,到她高唱国歌,英勇无畏地走向活埋她的深坑,再到她算经济账清除曾社长这个巨贪……
这还只谈了那种有可能危及她生命安全的工作,别的诸如扫盲班、妇女互助会、互助骗娃组、纺织班、优抚工作委员会……
她做出了成绩的工作可不止一桩两桩!
受了她恩惠的也不止一个人两个人!
崔健先是被他们嘴里的事迹给镇住了。
可随着他们越讲越多,他越听越觉得荒谬,怎么可能有个人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干成这么多大事?!
你们怕不是在讲人,怕是在念英雄史诗吧?!
呵,什么时候连说谎这种技术都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过去的孙希希他是很了解的。
那就是个像足了菟丝花,把人生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嫁人上的女人。
任锦年随便一个眼神,她就能揣测好久,还时不时跟他打探,说:“你跟他关系最好,能多跟我讲讲他吗?什么都行,只要是他的事,我爱听。”
为了这个,还请他跟小任别的同事一块儿吃了好几顿饭的!
有时候任锦年醉心研究,好一段时间不理会她,她就特别慌张,跑来问他:“他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对?”
别说任锦年了,连他都觉得窒息!
这样的孙希希,怎么可能变成他们史诗里的孤胆英雄嘛!
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的。
等回到公社,经过那一排排统一款式的黑板墙外墙……
他随口问了一位经过的公社干事:“这外墙刷得挺好看的,是谁的主意啊?”
干事还没回答,另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是孙希希让人刷的。”
崔健一愣,扭头循声望去,数步开外处任锦年正跟他一样,望着这装修风格统一的公社外墙发愣……
那位公社干事笑道:“是啊,这黑板墙名堂可多着咧。孙副主任说,黑板上方的红旗,代表咱们公社工作紧跟红旗走;颜色选了深血红色,代表我辈时时刻刻铭记红旗的颜色是由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
他说:“她还说,黑板本板漆成一片平地上矗立的高楼群,意味着妇联工作将成系统、成组织地开展。黑板底部的这些空白处,则是留给扫盲班学员和孩童练习写字的文化角。这样,群众就能在了解公社各项工作进程的同时,把文化也学了。”
那干事说完,还冲着他俩微笑,颇有等着他们发表点“你们甘谷驿果然与众不同、人才济济”的感言的意思。
可崔健已经又被孙希希的“事迹”给镇住了!
他目瞪口呆,忽然望着黑板墙冷呵一声,孙希希那女人可真是……
“巧言令色!”
就一张嘴皮子长得厉害。
干事:?!
这人怎么回事?!哪个到甘谷驿来视察的领导没夸过这面黑板墙的,他眼睛是瞎了吗?!
这么有意义、这么漂亮的墙!
他也生气地冷呵了一声:“不可理喻!”
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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