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求你别走……”
主卧床上,陈砚舟睡得不太安稳,嘴里呢喃,他似睡似醒间仿佛又听到了雨声和汽鸣声,那么真切,勾得身上骨头缝隐隐泛起酸疼。
好像又回到那个晚上。
姜许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在雨雾中远去,离他两百多米的距离,似乎就在眼前,当时想都没想抬脚追上去。
汽鸣声刺耳,与大雨声交织一团,车子撞上来的那刻,连痛感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他躺在地上,心跳声沉缓有力,呼吸声急促不稳又极其清晰,砸在耳膜,口腔不断咳出滚热的液体,身上的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涌出,周遭杂声逐渐靠近,一阵阵剧痛袭来,五脏六腑似乎全都移位,失去意识前,他空洞的眼睛迎着灯光,看漫天的雨滴宛如一颗颗晶亮的星星。
落下来,碎了一地,他好像把她弄丢了。
天阴沉沉压下,树梢哗哗作响,狂风暴雨似乎要把人间泯灭,雨水砸在玻璃上,绵延不绝,滑出一道道深浅不同的裂痕,窗帘飘扬,屋内昏沉无光。
卧室的门被推开。
姜许浑身湿透,光着脚丫站在门口,看着床上侧躺蜷缩的背影。
——后悔吗?
——差一点,就差一点,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人。
——你陪着孩子,他在做手术复健,你搂着老公笑,他在接受心理治疗,知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他巴巴的跑回来想当便宜爹,半点晦暗心思都没有,你凭什么理直气壮?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他,你也不用眼泪汪汪跑回去送安慰,没必要,搞不好他会弄死我,你就当没听到就行,就这儿,好自为之吧。
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一辈子这么长,她踩着水花一路小跑,内心焦躁不安,迫不及待想在下一秒到他身边。
卧室内,姜许将湿衣服一件件褪去。
她赤脚走到床边时,身上仅剩贴身衣物,犹豫两秒,尽数脱去,膝盖压到床榻上,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爬上来。
陈砚舟似乎在做噩梦,眉心紧蹙,薄唇抿成一道向下的弧线,脸色有点苍白,姜许盯着看一会儿,掀开被子躺进去。
身体瞬间被一团火包围。
不管会不会把人弄醒,她两只脚丫用力,蹬着他的膝盖向下,迫使原本绻缩的身体展开,依偎上前,大咧咧搂住他的腰,耳朵紧贴他的胸膛,听着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
几秒后,仍觉不够,小手探到他腰间的衣带上,轻轻一扯,窸窸簌簌声中将睡袍扒开,身体再次贴了上去。
温热贴合微凉,冰与火一般,裸.体相贴的皮肤逐渐温度相似,连心跳都趋于同频。
“醒了?”她声音软的像正贴在他心口的唇瓣。
没听到回答,姜许的手臂又收紧。
两分钟后,头顶上响起一声沉沉的“嗯。”
姜许笑:“醒了怎么还不抱我。”
陈砚舟此时被迫平躺着,胳膊放在身体两侧,听到这话,指尖稍微动了动,终是没抬起手臂,覆在身上的她很软,很香。
他垂眸看着,不说话也不动。
等了几秒,姜许再次开口:“还疼吗?”
昨天问,现在又问,孩子似的执着于同一个问题,说出来就不疼了吗?没什么意义。
“刚才梦到什么了?”她又问。
陈砚舟还是不答。
“昨晚说的那个,好,我们重——”/apk/
“这次是认真的?”他淡声打断。
姜许微微怔,抬头,撞入一双极深极沉的眸子,里面冷漠间噙着几分讥讽。
“下一步是不是要跟我结婚了?因为怜悯?”陈砚舟自嘲般勾了勾唇,语气平淡。
“不是怜悯。”
姜许倏地心乱,慌忙解释:“是心疼,不,也不是心疼,反正就是......啧!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理都理不清,就冒冒然答应。
诸多爱情模式中,有一种爱情始于怜悯和同情,大抵是其中一方遭遇痛苦不幸,另一方不知不觉间被触动,产生某种扯淡的慈悲心和保护欲,若各取所需还好,会催化出假性类似于感情的情愫,却并不能保持。
在他看来,姜许目前这种情况,纯粹自责和慈悲心作祟,自以为想通了,实则一脑子浆糊。
冲动,任性,不计后果。
若是早让她知道,何至于熬到现在,八成回国第二天就能复合。
卖可怜博同情换来的东西,他陈砚舟不屑于要。
可事实就是姜许已经知道了。
还是在答应之前。
胸口一片湿热,啜泣声忽地响起,在风雨声中显得尤为哀戚,很快,啜泣转为嘶声痛哭,姜许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颗滑落,脸颊下湿哒哒一片,放声大哭。
所有思虑统统清空,陈砚舟的心瞬间被揪起,喉咙哽得生疼。
“......哭什么,不没死吗。”他抬手,轻缓摩擦她颤动的后脊,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别哭了~”
——根本没用。
姜许忍了一路子,极度的痛苦让她无法平静,身心都陷入一场无止尽的风暴中,浑身打哆嗦,停不下来。
江问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到后怕,非常后怕,此前再没有消息,总归知道他还活好好的,左右没有缘分罢了。
若他真的不在了,自己却傻子似的一无所知,沉浸在琐碎的陈年往事里,随着时间推移,心里的哀怨渐淡,直到再也记不起这人,他彻底消失。/
只想一想,心尖疼得发怵,什么酒吧,什么美女,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在生命面前都弱爆了!
陈砚舟哄不好她,就着急想坐起身。
结果稍微一动,怀里嚎的更响亮,音调直接拔高好几个分贝,吓得他立刻妥协:“好好好不动了,不动了,小点声,嗓子要哑了......”
不知过多久,姜许哭累了,总算抽抽嗒嗒的停下。
“渴吗?”
陈砚舟撩.起她湿哒哒的头发,蹙眉看着哭的红通通的小脸。
姜许抬头,水洗过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一会儿,倏地笑了。
陈砚舟:“......”
“明明差点都见阎王爷了,你太,太狠了,这……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她哽咽中带着笑,说话断断续续:“这下……我真成渣女了……反正我不管,你要负责!”
“负责?”陈砚舟一愣,问:“负什么责??”
姜许小脸一绷:“我!还有……”语气骤停,她改口:“什么责都负!”
这就开始耍赖了?
陈砚舟点头:“好。”
答应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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