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张三公公。”小得子满怀欣喜地报了关系。
我小心翼翼道:“请问公公贵庚?”
小得子嘻嘻笑道:“今年二十五啦。”
想不到这孩子个子不及我高,原来都比我年长了,那张三至少得三十五六了吧,看着不像啊,我又问道:“那张公公今年多大了?”
“干爹今年一十七岁么,与当今圣上主子爷同岁,是主子爷身边跟得最久的老人了,打小就伺候皇上,当年在为太祖爷守陵时,世祖爷不让任何人跟着伺候,干爹愣是一个人逃出紫栖宫,一路行乞到圣上身边伺候哪,那真忠义感天地啊。”
小得子说得热泪盈眶,鼻水横流。
这一日东玉意识到这太监们攀亲戚果然不以年龄为限,只以权位高低而论啊,怪道辛追说阎人阴狠,比内卫更无底线,果然如是。
小得子可能也意识到失态,便擦了擦鼻水,诧异道:“干娘都同张公公结对子了,竟还不知道公公年龄么?”
东玉嘿嘿一笑,找了个借口支开了音容和红柳,问那小得子:“我且问你,替那长宁殿柔贵人料理后事的可是陈虹陈公公。”
“正是呢!”小得子那笑容忽地僵在脸上:“原来干娘也知道柔贵人那事。”
“那陈公公现在在何处?”
“干娘问这个作甚?那陈虹虽也是个老人,调回了御前,可如何及得上干爹。”
东玉一口燕窝呛在喷了出来,左手颤动着着,想过去把小太监给来一拳。
“我只是听人都在赞陈公公为人厚道,柔贵人孤苦,最后还是陈公公请来了太医,听说贵人是得疫症没的,所有人都避着,最后也只有陈公公替贵人善后,岂不是宫里少见的大善人?”
“那倒是,那陈虹本在太祖皇帝底下当差勤勉,得了太后主子爷的青眼,连赵全功也给他几分面子,可是最近几年年纪大了,生了几场病,脑子不大好使,手脚也不似从前利落了,太后主子爷嫌他粗苯……长得丑,便调拔给长宁殿,伺候承宠的柔贵人,按理他应该回慈宁宫的,可是太后又把他指回万岁主子爷那里。”
小得子却毫不在意地认真道:“干娘想是害羞了吧,干爹心里除了圣上从来没有别的宫女儿入眼,干爹为了宫女发话,还是头一遭。”
东玉瞪大了眼睛,复又听小得子压低声音道:“那常金胜可是虽是赵公公的干儿子,干爹从来都让着赵公公,只这回为了干娘,明着放话了,那常金胜又有错在先,舅爷爷好生了得,常家为求荣华,竟然拐买美貌男童私送宫庭的证据,竟致天怒人怨,赵公公当然不好说什么,反来个大义灭亲,亲自将常金胜给活活打死了,咱们都说这还不是冲什么来着冠…….那个那个什么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音容端了个红泥漆盘子进来,给小得子上了一盏碧萝春,翻着漂亮的白眼弥补了小得子的文采。
“音容姑姑就是文采好。”小得子拍着马屁,脸上堆着招牌笑容,小眼睛都快迷成一条缝,跟着音容前前后后。然后被音容赶出去。
东玉和秋善换了药,秋善不停地伸长了脖子,幽幽道:“既给东玉送了这许多东西,可为何不来看看东玉呢,鲁大风也不来了呢。”
大家都以为小得子走了,不想他又掀帘子进来了,这回是对秋善说道:“弟妹别急啊,最近太后把大风兄弟给调到慈宁宫当差,反正你和干娘都是有福气的。”
“你这猴子作死了你,都快吓死我了。”音容笑打着小得子:“怎么还不走,你可是朱婉仪的红人,朱婉仪又是圣上和太后的红人,你不紧着你家主子,倒像屁股贴了膏药似的粘在这里,仔细主子揭了你的皮!”
小得子扑通跪在音容那里,满面深情:“谁叫姑姑是小得子心里的红人,干娘又是干爹心里的红人,小得子没得干娘和姑姑一句话,可不敢走。”
太监肉麻起来那叫真肉麻啊,那音容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没正经的,小心我告到余嬷嬷那里,揭了你的皮。”
“揭吧,揭吧,”小得子一下子跪到地上,扯着音容的袍角,涎着脸道:“姑姑最好了揭了小得子的皮给姑姑做褥子,好天天给姑姑暖身子,反正这辈子小得子是你的人儿了。”
音容羞得满脸痛红,下了狠手把小得子打出去,红柳不时在一边冷笑:“成天挤兑我,那成想原来自己早就看上得公公了。”
这下东玉可明白了为什么音容知道这么多御前的艳事。
东玉听到小得子在外屋一边哀嚎着一边叫着:“干娘,小得子先告退了,下次再来看您,您对干爹的一片情义,儿子明白一定转达,秋善弟妹别担心,大风兄弟可想着你呢。”
音容进来的时候,略带尴尬地整理着头发:“小得子这混账东西,仗着他干爹没大没小的。”
东玉扯着猪头脸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慢慢喝着燕窝,恩!这血燕就是好喝,到底是张三让人拿来的,说是皇上也就吃这个,比辛追那种藏东藏西最后发了霉还当宝似的燕窝要好喝多了。
秋善也不客气地又要了一碗,音容过来体贴地为我加了个枕头,然后笑着又加了一句:“干娘和弟妹可别在意。”
红柳翻着白眼,秋善笑得开心,东玉喷出了一口燕窝。
就这样,宫女堆里传着,张三好,御前侍监,那美得像花朵一样的人儿,居然挑了个和男人一样糙的女人对食,
太监堆里,都在窃窃私语:果然是在圣上跟前的人,和圣上一样迷上了一个女内卫。再传到龙禁卫堆里就开始慢慢地变味,变成了张侍监和一个浑身须发五大三粗的堂卫好上了,竟然引圣人和他们聚在一起吃人耳朵!/apk/
东玉记得以前辛追教育他们时声情并茂地阐述着,内卫乃天子切玉刀,过于锋利于大塬朝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有的内卫虽自负满腹韬略、冷静擅谋,却不能忠君爱国、禁欲克己,谨守伦理纲常;纵然享尽荣华富贵,却终是功败垂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辛追想让徒子徒孙们牢记的是坏内卫最后崩坏的结局,东玉完全听不懂,还特地请教浮屠寺几个,龙胆就替辛追提练了一下精华: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直至今日,东玉终于明白了几分。
且说等她的身体完全恢复的时候,已到了腊八时分,整个长安城白雪皑皑,像被一块大白狐裘密密实实地笼了去,太医为她换药时,她已经可以灵活运功,飞檐走壁,摘瓜摸桃,那大夫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秋善的伤仍在恢复期,她便主动要求一个人干二个人的活,可以顺便练功,不至荒废,可余嬷嬷不敢再让她浆衣裳,还是她反复要求,这才分着一些叠衣收衣之类的轻松活。
这一天东玉算准了天子被准许放风之日,便在晚饭后到西枫苑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天子。
东玉的内功恢复后,轻功明显上去了,只眨眼功夫便活到梅林道上,想起去年这时候还和大伙一起堆了个两人多高超大的雪人,她和穷奇施轻功站到雪人脑袋上给雪人归置五官。东玉负责右边,穷奇负责左边,结果那个雪人变成了一个歪瓜裂枣的脸。
东玉找到一截破笤帚笼了梅林道的雪,心里明明照着天子的样子堆了个身材高瘦的雪人,结果还是堆出个非常壮实的大雪人,只得摘了两朵梅花当眼睛,又摘了一棵枯枝点了个丫型的嘴巴,爬远点看,实在同天人相差甚远,自己不觉菀尔。
午时停的大雪这时又下了起来,东玉仰起脸来张嘴接了几片鹅毛大雪,只觉沁凉沁凉的。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