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当了十几年猎人,奇闻轶事见过不少,可他从没有见过哪只狗比惊蛰的表情还要丰富,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分钟内,这只外形雄壮的大狗闪动着八卦的眼神,详细描述了江莱在查验时的所做作为。
惊蛰: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过分,竟然擅作主张把我送到那个黄衣老汉手里,还授权那人可以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是这么随便的狗吗!
大狗过于充沛的词汇量让沈骁咂舌,忍不住在脑海里给它配上了花边新闻记者的声音,没想到竟毫无违和感,甚至很合适。
惊蛰:我被带到一个阴森恐怖的小黑屋里,正在忍受着黄衣老汉的魔爪,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提到“裸检”什么的,这能让他们随便查吗,当然不能!我怕江莱被人欺负,果断掀翻老汉冲出去,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沈骁:“…她的话,应该会大大方方地脱衣服。”
惊蛰:没错!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脱一半了!外套和保暖服被她扔到一边,上半身只剩下最贴身的那件长袖,那件衣服有多显身材你知道的啊!她还特意把脸擦干净了,头发也放下来披在身后,整个人唇红齿白的,想不注意都难!我确信那几个男的眼睛都看直了!
“哦…那件啊。”沈骁瞟了眼江莱重新束起的低马尾,“我猜,几个执事应该没有看太久,否则早被银针要了命。”
惊蛰:他们没机会看,两个女性执事把江莱带到了单独隔间内,我这才知道裸检根本不是在外面,而是有专用房间的!我看那两个小姐姐长得挺友善的,说话也细声细语,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刚蹲到门口守着,就听到江莱开始给两个小姐姐推销内衣,还说自己可以提供代购服务,从抹胸到前扣到无痕应有尽有,她声音不小,外面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执事们纷纷闭眼睛捂耳朵。/
沈骁的嘴角抽了一下:“…代购?没想到你的业务领域涉及的挺广泛。”
“眼光放长远点,”江莱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曙光压抑了这么多年,早晚有压不住的一天,到时候别说内衣了,各种好看好玩的东西会在曙光遍地开花,早点接触潜在客户,和她们混个脸熟,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
“想挺远,”沈骁说,“看样子真打算在曙光定居?”
江莱两手一抱,眼睛一闭,假装没听见沈骁的话。
惊蛰挤到两人中间:我还没说完呢!两个小姐姐的脸蛋红成了猴屁股,让江莱不要这么大声,江莱一副我懂的表情,压低声音问她们更喜欢蕾丝小花边还是纯棉的舒适款,边问边露出自己的肩膀,说你看我这款怎么样?喜欢的话下次给以你们带,两个小姐姐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一个按住她脱衣服的手,另一个象征性地搜了搜身,很快就把我俩放了。
沈骁哭笑不得地问江莱:“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惊蛰编故事的能力太强,还是你真的从不按理出牌?”
“沈队长没脑子吗,不会自己的判断?”江莱闭着眼睛说。
大狗偷偷凑到沈骁面前,眯着黑豆眼:想知道她内衣颜色吗?再加两个大骨头我就告诉你。
没等沈骁回答,江莱猛地站起身,嘴里嘟囔道:“这狗不能要了。”说完朝着猎人协会的橱窗走去。
惊蛰原地愣了两秒,立刻转身追江莱,大尾巴扫了沈骁一嘴狗毛。
猎人协会的橱窗里贴着报纸和各种通知,江莱面对橱窗,故意没好气地说:“跟着我干嘛,找你的大骨头去。”
惊蛰蹲在橱窗下,远看好像在讨好主人,可一双狗眼里却满是狡黠:怎么样,我故事编的可以吧!
“我看你护主有功,懒得和你计较,”江莱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俏皮地眨了眨,“结果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是吧?”
惊蛰用脑袋不停蹭江莱的手:这种离谱的故事才符合你的人设,可不能让沈骁知道两个女性执事压根没搜身,不然跳进黄河洗不清。而且我也没有瞎说,脱衣服的是你,推销内衣的也是你,只有露肩膀和蕾丝花边是原创。话说回来,两个女性执事都是唐渊的人,听她们的意思,这次查验是唐渊特意开绿灯,这个代理执政官先坑你又帮你,到底想干嘛?
“他怎么想我哪里知道。”江莱余光看到沈骁走过来,“你这么想讨好沈队长,干脆以后和他混吧。”
惊蛰的黑豆眼一闭一睁,等沈骁过来的时候已经蓄上眼泪:我错了,以后你排第一,真爱排第二,大骨头排第三。
江莱摆出一副不想理惊蛰的表情,目光望着橱窗。
大狗向沈骁投去求助的眼神:快帮我劝她!
沈骁揉了揉大狗的脑袋:“你先去找老郑,这里交给我。”
惊蛰一步三回头,演的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沈骁和江莱一样看着橱窗,忍着笑说:“曙光规矩多,我原本还挺担心你的,怕你不适应。”
“现在放心了?”江莱问。
“没,我更担心了。”沈骁说,“今天是你运气好,遇到的执事脸皮薄,估计也都是新人,如果真换个老油条,恐怕现在和你说话的不是我,是林正初。”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江莱指着橱窗里的小木牌,“这是什么?”
“猎人小队的战绩排名,每三个月轮换一次,前几名的队伍有积分奖励,”沈骁指着最高的木牌,言语间藏不住的自豪,“猎隼自从挂上去就一直是第一,没下来过。”
江莱看到其他小队的木牌或多或少都有移动的痕迹,唯有猎隼的木牌已经落了灰,确实是很久未曾动过。
“一直听你们说积分,积分对人影响很大?”江莱问。
“积分能限制很多事。”沈骁说,“比如一日三餐的种类和分量,衣物的材质和款式,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是,同样是断了一条腿,积分低的人连进医院看病的资格都没有,很容易因为出血过多或者感染而死,积分高的人却可以免费更换最新样式的义肢。”
“那大家都想办法挣积分就行了,”江莱说,“到时候全民免费医疗,多好。”
“高积分确实有很多优待,但也有不便。”沈骁说,“基地内所有工作都有明确的积分限制,你只能在对应的区间里选择,高一点或者低一点都不行,拿执事来说,这个工作待遇好,社会地位也高,只有当你的积分达到最高级别才有可能成为执事,不过,成为执事意味着完全属于执政官,你的所有财产都会充公,所有家属都不得再参与除了执事外的其他工作,当然,基地会保证执事一家人生活无忧,医疗和教育都不用操心,吃穿用度也远高于平均水准。”
“既然福利是和家人共享,惩罚也是一起承担吧?”江莱说。
“没错,我见过因为执事一人犯了错,全家都被逐出基地的。”沈骁说,“而且还有个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成为执事,总有些人会更喜欢低积分的工作,比如采煤场,表面工资低,交的税也少,可一旦混到一定位置了,灰色收入会远超过执事,而且比执事自由。”
“所以,如果不想换工作,除了不能让积分降低外,还要保证积分不超过对应的区间?超了只能换去更高积分的工作?”江莱撇撇嘴,“有什么能消耗积分的办法吗?”
“有啊,像换房子,加价购买超出自己积分区间的物品或者医疗支持,”沈骁说,“还能抵消一些惩罚。”
“这样不会产生积分买卖吗?”江莱说,“用自己的积分替别人抵消惩罚,既能扣除积分,还能得到一定物质酬谢,何乐而不为?”
“存在这种情况,但很少,因为一旦被发现,惩罚会非常重,不仅涉及到交易双方,相关的工作人员也会受到牵连。”
“那一定是给的不够多,”江莱笑着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利润够多,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在这个基础上翻倍,就有人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
江莱突然收声,这句话是小时候许书航教授给她讲课时提到过的,据说出自一位颇有名望的人,当时沈骁也在场,两人还曾因为这句话打过赌,赌约早就忘了,结果倒没什么疑问,肯定是春来输了。
从在猎人大本营相遇至今,她和沈骁对彼此的身份早已心知肚明,但缺失的十七年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坎,无数问题散落在这道坎里,比如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你的一身本领在哪里学的?你究竟效忠于谁?你的药剂怎么回事?你的武器为什么会和我出自同一个工匠?你留在曙光的目的是什么?
江莱非常肯定沈骁不仅仅是个普通猎人,猎隼队长只是方便他行走在曙光的身份,也知道沈骁压根没有相信她那套洞穴基地巡逻员的说辞,只是她不敢深究,因为有些问题一旦问了,就必须有答案,而答案很可能会破坏现有的一切信任。
沈骁也明白这一点,于是,避免谈及过往成为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而现在她打破了这个默契。
这时,一位老者走了过来,看装扮是猎人协会的工作人员,他和沈骁打了个招呼,又朝江莱点点头,然后用钥匙打开橱窗,开始更换里面的报纸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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