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总觉得这位老者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仔细观察着老者，想从他的动作里找到点线索。

老者并不在意江莱的目光，他取下几个猎人木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江莱说：“这些人都死咯，小队也没咯。”

江莱没想到老者会主动说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老者又拿出几个新木牌挂上，说：“这几个是新队伍，不知道能活几年喔。”挂完牌子，老者开始更换最新的曙光晨报，报纸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道，应该是刚印好没多久。

铅字密密麻麻排列在新闻纸上，头版头条印着一行大字——永夜将至，我们该如何度过无夏之年。

接下来的一页详细介绍了有关无夏之年的各种问题，包括基地现有物资是否充足，各行各业会迎来怎样的调整，加固城防设施的计划，应对低温灾害的预案等等。

江莱快速浏览完，只能用八个字评价这篇新闻稿：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报纸再往后便是些寻常的内容：今日食堂供应、最新限电时间、殉道者活动区域、采煤场招聘、死亡讣告、失踪名单等等。

在这些内容里，江莱注意到两条消息。

一是曙光竞技场的下一次开放时间。

二是洞穴基地的悬赏令，名单里有罪犯，也有逃跑的巡逻员。

毫不意外的，名单上并没有江莱的名字。

江莱偷偷看沈骁，发现他的目光也落在悬赏令上。

等老者终于锁上橱窗离开后，沈骁用手点了点橱窗，指尖从洞穴基地的悬赏令移动到采煤场的招聘信息上，说：“前段时间我们遇到的蜜獾小队，里面的队长原本在采煤场工作，你还有印象吗？”

江莱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有，我记得他们把领导家的房子点了，最后积分清零找不到工作，这才出来当猎人。”

“之前我建议蜜獾到冬日之家换点材料，然后回曙光上缴材料获取积分，”沈骁说，“蓝房子死了那么多人，我还担心他们没有逃过一劫，但你看这里。”

江莱顺着沈骁的手，看到一则招聘信息，她轻声念了出来：“特殊训练场馆急需两名康复治疗师，待遇从优，如有意愿请联系…白鹭？蜜獾的那个队医？”

“被你打哭的那个。”沈骁笑着说。

“看来这顿打没白挨，这姑娘真去当康复治疗师了。”江莱说，“既然如此，是不是证明蜜獾其他人也回来了？”

“嗯，白鹭的哥哥们应该暂时还在做一些低积分的工作，”沈骁说，“之后让老郑去打听一下他们在哪，说不定能问出有关蓝房子的情况。”

“我猜他们没去蓝房子，时间对不上。”江莱说，“猎人可以用怪物材料获取积分，那普通人呢？”/apk/

“大多数人都是通过积累工作时长获取积分的，这种积分有上限，不同类型的工作上限也有所不同，”沈骁说，“除此之外，服从基地婚配可以获取大量积分，生下健康的孩子也可以，其余的像重大发明、见义勇为、特殊贡献等等，这些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获取的，也是拉开人与人积分差距的地方。”

“我记得孙铭说他想当执事，”江莱说，“他积分还差多少？”

“他早呢，”沈骁说，“再干十年吧。”

“沈队长，你的积分是不是很高？”

“嗯，很高，高到我都没地方用，税金也高。”沈骁说，“殉道者吗，积分没什么参考价值，也就能换点日常用品。”

江莱再次看了眼挂在最高处的猎隼名牌，说：“不对啊，猎隼既然排在第一，应该战利品很多才对，为什么之前我们打到游荡者鳞粉的时候，老郑说你们一整年也打不到这么多？”

“因为猎隼很少打怪。”沈骁凑近了一点，双手搭在江莱肩膀上，把她整个人转了九十度，“看那里。”

江莱这才注意到猎人协会进门的地方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本子的封皮已经被磨白了，上面工整的写了四个字：悬赏任务。

“猎隼只有每年去大本营的时候才会顺路狩猎，平日里的主要收入全都来自悬赏任务，”沈骁说，“里面有个人发布的，也有基地发布的，奖励除了金钱外，还有大量积分，越难的任务奖励越多，当然也越危险。”

“有多危险？”

“我想想啊…去年倒是做过几个比较麻烦的悬赏任务，”沈骁说，“护送洞穴基地的商队，清除隧道铁路钻进来的小怪，更新特殊训练场馆的怪物样本。”

“没了？”江莱一脸无奈，“这也太简单了，随便打打怪就好了嘛？”

沈骁噗嗤笑出声：“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你猜老郑怎么吐槽我？”

“说你是魔鬼？”江莱也笑了，“反正肯定没好话。”

“这些任务对你我而言很简单，但对大部分猎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沈骁说，“很多人只看到猎人挣得多，便有样学样的搞一套装备出去闯，出去就后悔了，外面的世界哪有这么简单，打到猎物的永远是少数，抛尸荒野的才是常态，能像蜜獾小队一样平安回家的，已经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突然有一群人涌进猎人协会，他们挤在办理手续的窗口前，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惊蛰夹着尾巴从人群中溜出来，蹿回到江莱身边。

一个中年女性大声说：“都是猎人，凭什么有人死了能颁发曙光勋章！我家就没有！”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平静地回复道：“很抱歉，我们暂时无法确认这些残躯属于曙光，还请您等待…”

“我就能确认！广播里说的明明白白，两个膝盖做过手术，身高175-180之间，系鞋带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中年女人说，“你们不是有鞋带的图示吗！拿出来让我看看啊！”

“鞋带？”江莱小声问沈骁，“我记得我们在冰霜密林里找到的五具残躯里，有一个就是这样的？”

“对，我让孙铭把死者的特点都整理出来，刚才全都提交给猎人协会了。”沈骁说，“基地对死者会有不同程度的补偿，也经常会遇到对补偿不满意的家属，所以…”

没等沈骁把话说完，来闹事的人里突然有人大喊道：“你们猎隼故意的吧，为什么不把遗体带回来！”

孙铭有点生气：“路那么远，还下着大暴雪，我们赶路全靠两条腿，怎么带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郑勋把孙铭挡在身后，“各位啊，我也失去过家人，知道你们现在不好受，但猎隼真的尽力了，那冰霜密林什么地方啊？冰棘巨兽出现的地方！我们为了抢回你们的家人，可是差点把命都搭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猎隼！我孙子也不会脑子一热去当猎人！”这次说话的是个老人家，他看上去得有七十岁了，脸上的皱纹浸满泪水，“他看到你们刊登在报纸上的幸存日记！羡慕你们在野外的经历，也想要成为猎人，甚至想要成为殉道者！”他越说越激动，举起拐杖想要打郑勋。

拐杖没能打到郑勋，打在了沈骁小臂上。

“好热闹啊，”沈骁说，“都是来找猎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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