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向两旁拉开,陛下挥手,幺平将银子送到金昌面前:“金公子,感谢你救了我家夫人,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也没多少,还请笑纳。”
金昌戒备瞪着陛下:“我要见良儿,她人呢?”
幺平替陛下道:“金公子是外男,我家夫人又岂能与外男私相授受,还请金公子别为难我家夫人。”
金昌只一味瞪着陛下:“是我拼了命把她救回来的,要没有我,你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吗?当时大人在哪?对大人来说,她不过是个妾,可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命。”
幺平替陛下道:“金公子所言差矣,我家夫人也是我家大人孩儿他亲娘。”
金昌瞥一眼幺平,随即又一脸悲愤看向陛下:“大人是没长嘴吗,句句都要下人回话?”
幺平挑衅往前一步:“那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配站在我家大人面前的。”
金昌气得胸膛起伏:“大人原是为了孩子,那简单,待良儿生产,大人将孩子带了走即可。至于良儿,还请大人开恩放过她。”
幺平觉得此人就是个傻蛋。他回头瞅瞅陛下,见陛下抬手,他当即退到边上。
陛下刚要说话,冷不防被人扒拉了下。
“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元良良怒气腾腾冲过来,挤开陛下,站在金昌面前。
“良儿我……”
“去元家提亲,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明知道我与元家人不睦,还跟她们提亲,你怎么想的?现在也是,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要我和孩儿母子分离?你是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早说救我是要我以身相许,我宁愿你没救我!”
陛下瞧着她掐腰的背影,尽量掩藏自己的幸灾乐祸。
金昌脸色苍白一片,无力解释:“我不是……女子嫁人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为元家人也是你的亲人,我才会……,当时施家钱家上门,我太害怕了就没想那么多。”
金昌抓住偷笑的陛下,又说:“他二十多日没来找你,定是没把你放心上。现在又来,肯定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良儿你别犯糊涂。我那是为你好!”
陛下面对他的挑拨离间一点不担心,他看贵妃,等着贵妃把人骂跑。
“不用你为我好,因为你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为我好。”元良良瞧见幺平手里的托盘,知道那必定是陛下拿来感谢金昌救她命之恩的。
她将托盘亲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想必得有个百两黄金吧。相公为了她这是要掏光国库呀。/
虽心疼,但这是有必要的。大不了将来成衣铺挣了钱,她再还给国库好了。
她将托盘递给金昌:“这里面足够你和伯母下半辈子吃喝,从此咱们两不相欠。快拿着吧。”
元良良又往前送了送。没了院门阻挡的院外正刮着风,刚好刮走托盘上的红布。元良良和金昌都第一眼看清了托盘上的银子。
也就贵妃的下巴颏大小,一共十五个,跟下棋似得错落有致摆满了托盘,其中五个还放不下,又摆了第二层。
元良良不确定的又用眼神数了数,金昌回过神来,激动说:“看到了吧,你在他眼里顶天只值这几两银。你究竟图他什么?”
陛下这时候站不住了,上前揽住贵妃道:“在本官眼里,夫人当然是无价的。这三十两是给你的补偿,难道你以为,本官是拿三十两从你手里赎回夫人吗?”
虽说不能拿钱衡量,但元良良觉得三十两也委实太少了些。她一想就知,必定是陛下此次出来匆忙带少了。
她和金昌说:“金昌哥,本来我也要感谢你的。你等着,等春雨来了,我就有钱了。到时候我会再补偿你的。”
“良儿,你相信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昌痛心疾首看着元良良,指着陛下。好像是说,这个男人不仅不在乎你,还抠,你究竟看中他什么嘛!
被再三诋毁,陛下忍无可忍:“本官是什么人,你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你,本官一清二楚。朱家抄家那日你也在吧?偷了多少东西,从实招来。”
元良良不敢置信瞪眼。
“难怪,我就说这一路上你哪来的钱又是住大客栈,又是去大酒楼吃饭的,还偏不让我付。”
陛下火上浇油:“可不止,他还有六锭金子做聘礼呢。也许家中还藏了多的。”
元良良只是当下诧异,很快平静下来,陛下见她一点没生金昌的气,觉无趣。
元良良不是不生气,但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又不是小胖良儿,需要她这当娘的操心。
金昌支支吾吾,原先苍白的脸此刻红的能滴出血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陛下也不需要他回答。想想,又问金昌:“本官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朱家?当时你可是乞丐一个,朱家为何又会放你进去?莫非你有要紧事要告知朱家人?你能有什么要紧事?不会是有关本官的吧?”
元良良眼睛顿时又睁大了。她懒得管他做贼,但要是他害陛下,她是一定不原谅的。
陛下再接再厉又道:“那日,朱家长子暗下杀手欲谋害本官,要不是本官命大,就算本官是大内高手,怕也防不胜防,难以躲避。”
金昌:“你……你别诬陷好人!”
陛下瞅了眼贵妃横眉怒目的俏脸,愉快说:“朱家两个公子现下都在狱中,莫非你觉得他们招的供是假的?本官不知他们何故要特特陷害你一个跛脚乞丐?”
元良良挥开陛下的手,捏着拳,步步上前。
金昌后退两步,不被提及还好,一提及,那跛了的一只脚像是假肢般艰难支撑着他的身躯。他一屁股跌在地上,想爬起来一时艰难。
元良良俯视眼前狼狈不堪的人:“你凭什么害他?就因为我和他在一起?那我再告诉你一次,不是他喜欢我,而是我非他不可!从我第一次遇到他我就想给他做妾,换了别人,许我正妻的头衔,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不要,因为那不是他。”
金昌无可奈何笑了,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他哭她的愚蠢,也哭自己不中用。
元良良转头瞧陛下。
陛下尚在恍惚中,触及到贵妃的视线,回神。
元良良好为难,她这话要说出口,怕是相公比她更为难,她最怕的是伤了相公的心。可……
她踌躇走到陛下跟前,绞着手指,都不敢看陛下:“相公,你打算怎么处置金昌?要——”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何况金昌还不止欺君,那是弑君。这要诛全家,她可不能坐视不理。
见陛下眸光晦涩望着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下去:“……能不能网开一面?”
接下去的话她说得飞快:“我知道,像他这样死不足惜,但小时良儿受他恩惠,如今又是他救了我,这话良儿是必定要提一提的。”她举起三个葱白指头,“但这不代表我对他特别,在良儿心里,相公是最独一无二的!”
“好。”
元良良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真的?”
“嗯。为夫愿意对他网开一面。”
金昌救了贵妃,差不多也是救了他。陛下本来就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他要不找上门,陛下也不会派人去抓他。
可偏不巧,他要跑来找事。当然就算这样,陛下也只是在吓唬他,不会真的要把他怎样。对贵妃来说,此人无足轻重,他也就没必要放在眼里。
元良良推陛下往屋里走,她亲自将金昌关在门外后,才定了心。而后跟上陛下的脚步。
金昌坐在门外,一直到一两个时辰后,发现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他才捂着脸,爬起来跑走。
这几日,陛下发现贵妃加上午觉,一天起码要睡上七八个时辰。他心里不免担忧,张院判从前可是说过,贵妃晕过去的次数多了,恐怕难醒过来。
眼下虽不是晕倒,可陛下心里还是怕极。会不会贵妃睡着睡着,他再也叫不醒?
陛下想着,赶忙伸手推推贵妃手臂,没见醒,他更急,用两只手去掐贵妃的脸颊。从前掐她脸颊,反应最大。
元良良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她捂着脸,嚎叫着怒视陛下。
陛下脸上毫无歉疚之意,严肃的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睡吧。为夫保证不吵你。”
元良良倒下去,陛下眼疾手快扶着她的腰背,慢慢将她放平。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严实。随即陛下也躺下,就躺在被面上,侧过身眼神定定注视着睡梦中的贵妃。
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陛下咀嚼这几个陌生的字眼:“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和贵妃吗?
陛下忍不住想象那一幕,在那个瑞王府,只有一个贵妃。她可能不太会管家,好在后院只有她一人,也不打紧。她肆意张狂,嬉笑怒骂皆于面上,她无法无天,将素来冷清的瑞王府整的乌烟瘴气。
后来进了宫,贵妃如法炮制,一人独大。大明殿,任她来去自由……
贵妃只有他,他也只有贵妃,
好像也不错。
脑中画面一转,陛下突然又想起他那些昏昏沉沉的日子。他不得不承认朝臣的话是正确的,他对贵妃过于用心了。
可那能怎么办呢?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陛下回想这一路,他一开始没想过登上那个位置,只想得过且过。后来有了贵妃,他想的多了点,他想做个闲散王爷携美同游,又后来二皇子,大皇子,太上皇,都阻挠他,他不得已只好屈从。
他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适合做一个明君,如今想来,怕是不适合的。怕是在朝臣和百姓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好色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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