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也能看出来,虚衍鞮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和汉军合作的。
消化完虚衍鞮提供的情报后,张越汇总这些天通过从其他被俘贵族和士兵嘴里得到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将整个已知的漠北地理地貌与后世见过的地图与新闻,一一连接起来。
作为串联起漠南漠北,奔流无数年的河流。
弓卢水(克鲁伦河),自古就是这草原上最重要的河流!
不用去说旁的,后世大名鼎鼎的蒙古帝国,就是从弓卢水流域崛起,并逐渐制霸草原,进而虎视全球的。
这一地区的地理、地貌,是完全迥异于汉人认知的。
风沙、大漠、戈壁与河流、绿洲并存。
唯一可以安全从瀚海通过的道路,就是从姑衍山一路蜿蜒而来的弓卢水河道以及河谷两岸。
但,这一地区的道路,极为崎岖。
特别是汉军是从低地向高地攻击前进。
好在,张越乃是穿越者。
故而,他知道这条征途的总长度以及需要准备的事务。
他将从崖原(达里冈爱),一路沿着弓卢水河谷(克鲁伦河),从东南向西北攻击前进。
沿途会穿越后世的苏赫巴托尔省,然后折向北方,攻击进入肯特省境内,最终攻入东戈壁省境内的姑衍山、狼居胥山。
这条攻击路线,虽然要绕一些路,但却很安全。
唯一的麻烦,大约就是沿着弓卢水河谷向上攻击时,会很消耗体力和耐力。
特别是在这样的夏季,从低地向高原攻击。
氧气、体力、精力的消耗都会成倍增加!
而,汉军一旦踏上征途,就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不能彻底击破漠北之敌,汉军就可能被匈奴骑兵缠住,并围歼在这条漫长征途之中。
特别是,这条征途,在攻击抵达难侯山时,将会被从上游汹涌而来的弓卢水截断去路。
想要继续向前,就必须南渡弓卢水。
这将给敌人,提供一个千载难逢的狙击机会。
上一次,霍去病能够成功渡河,是因为他在渡河之前,击溃、消灭和围歼了匈奴漠北地区的主力。
而现在,张越只是消灭了呼揭,击溃了卫律部大半,逼降了姑衍而已。
漠北地区,起码还有数万有生力量。
急切之间,匈奴人应该也可以在他抵达难侯山前,在弓卢水北岸,组织两万到三万的骑兵。
而那,肯定是一场硬仗!
必须利用和使用手上的每一分力量!
想到这里,张越就笑着看向虚衍鞮,道:“大王,本使此行,乃是送大王往贵国圣山,祭拜历代单于与先祖,然后登基称单于的……”
“大王也应该出些力气……”
虚衍鞮闻言,立刻就表忠心,道:“请天使放心,本王必将亲帅姑衍骑兵,为王师开路!”
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亦是他欲称单于的先决条件。
这一点,不止是他,他手下的贵族与军官们,无论先前愿意还是不愿意,如今都已经团结了起来,参与这一场赌博。
原因,自然是都想清楚了。
这场豪赌,赌注惊人。
赢了,称王称霸,输了搬砖都没有机会!
“大王高义……”张越赞赏的笑了一声,道:“不过呢,姑衍骑兵终究还是少了些……”
“先前,我军曾击破了卫律部,俘虏数千,如今大王亲匈奴单于之后,当即单于之位,以承嗣祖宗社稷香火……”
“大王麾下,缺乏人才与兵将啊……”
“大王何不前去劝说其等,为大王大业效死?”
虚衍鞮听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拜道:“敢不从命!”
张越呵呵上前,扶起他,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交到他手上,温言笑道:“此分表奏,乃是本使为大王亲笔所写……”
“大王看看,若无异议,还请画押用印,本使随即便命人送往长安,上禀天子……”
虚衍鞮接过来,打开来看看。
脸色,霎时就有些僵硬。
因为,他发现这份以他为名义,上表汉天子的表奏的的宽度,不足一尺!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报复!
因为,当初,汉匈交往时,彼此国书尺寸都是长宽一尺的简牍。
后来,匈奴为了羞辱汉朝,便特地将国书尺寸加大到一尺一寸,以示匈奴单于高于汉天子。
如今,这个汉侍中,将‘他的表奏’缩短到不足一尺。
这就是打脸!
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让他脸色阴晴不定,因为他明白,这意味着他将从此承认自己是汉天子之臣,承认匈奴单于是低于汉天子的存在。
这可是哪怕当初漠北决战惨败,纵然汉军全取河西,经略西域的鼎盛时期,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尹稚斜单于、乌维单于和儿单于,死都不愿做的事情!
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好强行咽下这口气,甚至不得不堆着笑容,对那位汉侍中赔笑。
再看其中内容,他心中就更纠结了。
表奏抬头,就是一行显目的大字:外臣匈奴姑衍王昧死顿首敬问汉天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往下看。
然后,他便抬起头,看向那位依然一脸笑容,浅笑不语的汉侍中。
“大王,有问题吗?”张越轻笑着,拿着眼睛,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个匈奴宗种。
想当傀儡,就得有做傀儡的态度和觉悟,难道不是吗?
虚衍鞮望着眼前这位侍中官的眼睛,没由来的心里一慌,连忙赔笑着道“没问题,没问题……大汉天子,确实当得起天单于之尊位!”
这表奏的尾巴,有一句话:臣诚惶诚恐,深感陛下恩义,浩瀚如江海,广阔如苍穹,战战兢兢,愿尊陛下为天单于,一切引弓之民之主,万民之王,万国之君!
这就意味着,他——未来的匈奴单于,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且没有任何尊严的,成为汉天子的走狗!
他将彻底失去所有孪鞮氏以及四大氏族的支持。
只能也必须依靠汉室的力量与保护,并不得不成为汉人的武器与傀儡!
然而,他又能怎么样了?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越听着,却是露出雪白的牙齿,大笑着道:“大王真乃识时务之俊杰也!”
便拿着他的手,在这表奏之上按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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