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圈没有人,窦清幽正要叫庄妈妈和樱桃,就见盆地压着一封信。
拿出来打开,就见满纸硬挺庄正的小楷硬生生被带出一股凌厉之风。
是那个阉贼!?窦清幽挑了挑眉,看信。
信上只说两江总兵不是他的人,他就只他手里有二十万兵马,湖州知府和年万春也都不是他的人。其他一句多的话没有,关于三盆多肉更是提都没提。
窦清幽虎着脸半天,肯定这三盆多肉是他送来的,可是又实在忍不住,不想把它们还回去。
摸了半天,看了半天,窦清幽又翻过来信看看,直接把信扔一边去了。反正也没提是谁的,放她这就是她的了!至于湖州知府那,看来要好好查一查。
对于她这种默默占为己有的模样,庄妈妈笑眯眯的没有说啥,只道,“这些玩意儿,老奴看也就是长的圆润的草,还不如养花儿呢!”
“花有花的好,这个小东西养着是乐趣。”窦清幽道。
“这些会开花吗?”樱桃也觉的是,不过是组到一块看着怪顺眼。
窦清幽看了下品种,有些和后世的一样,还有几样不太一样的,可能是原生祖种类,“养大了估计会开花吧。”
“那奴婢去浇点水。”樱桃转身就去拿水。
“别浇水!十天半月浇一次就行了,要沿着盆边浇。”窦清幽忙叮嘱她。
樱桃听是不用多管,不用浇水,“这还怪好养的啊!”只是燕副都督送小姐干啥?
梁氏和陈天宝见了,也都奇怪。不过东西是燕麟送的,就劝窦清幽还回去,“咱们家不占他的光,也不拿他的东西。”
窦清幽却不想还,“又不一定是他的。”
“那是谁偷偷放在家里的!?还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家里进人了!”梁氏想起这个,立马觉的自家的几个护院都好弱,有人潜入家里给她们全家下个毒,放把火,灭个口,还不是悄没声息的!?
窦清幽不想还,“摆着又不碍事,也算是拿我们家的酒给的赔礼了!”
梁氏看了她两天,见她只是喜欢那几盆圆嘟嘟的草,也的确看着胖嘟嘟的可爱,不值啥东西,也就不说啥了。
燕麟看她没有把东西还了,勾起嘴角。就知道那小东西喜欢,肯定会留下来,掩耳盗铃的占为己有!什么时候把他也占为己有?
“副都督!督办的木材到了!”
“嗯。”燕麟收起信,应声出去。
“副都督要还要亲自去查看吗?”底下督官小心的笑着问。
燕麟鹰眸扫了他一眼,“前面带路。”黄河堤坝明年决堤,如果不修筑,那小东西多年心血的酒镇就毁于一旦了。酒镇毁了,只怕就该跳起来杀他了。
督官简直心里滴血,这燕副都督是想憋死他们底下人!石材木料铁料所有用具都亲自抽查,不让一点掺假,都要上等材料。督办上等材料可是要多花几倍的银子!谁都知道督造堤坝是肥差,可现在哪还有那么多油水捞?
服徭役的百姓倒是没感觉,左右都是干苦力。
不过燕麟下了令,每天都有一顿肉吃,那些服徭役的百姓虽然背地里也议论‘太监太监,领兵不像话’啥的,不过还没有哪次服徭役吃这么好的,虽然做的不好吃,但总算是每天都有肉吃,比只给干粮啃,喝凉水的强多了。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龙溪镇来,因为修筑黄河堤坝,正阳县也在服徭役的范围之内,不过龙溪镇的百姓多数都富裕了,拿上几两银子就免了徭役,让官府招别的人去干活儿。
陈天宝听着那些传言,议论燕麟的话,脸色阴晴莫测。
不过这些话,倒是没有人到她们家跟前议论的,几乎在龙溪镇都是忌讳的话题,只是少部分人私底下议论。有说燕麟这次能贪几十万两银子,只不过给底下卖命卖苦力的老百姓吃两顿肉做做样子。阉党手段阴狠,燕麟更加狠辣无情,残酷冷血,窦清幽要是嫁去了,不会有好下场云云。
但那些话家里出门的人却是会说到窦清幽的跟前来。
“要老奴说,燕副都督这做的算是好事,修筑堤坝可是防止黄河水患。真要遇到大水冲坏了堤坝,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到时候就是横尸遍野。那些人的嘴也真是刻薄,这也能说到小姐的身上,说小姐要嫁给一个太监,不得好下场。”庄妈妈整理着丝线,一边表示她的不满。
窦清幽停了停笔,继续写。修筑堤坝的确是个捞钱的差事,还是短时间捞大笔银子的肥差。那阉贼一个带兵的副都督,却接手来修筑堤坝,不是工部的官员来,看来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道道。他怕是也不单单就坐镇修筑堤坝一件事。
见她没接应,庄妈妈也就不再多提,说起她及笄的事,“正式的及笄礼,衣裳要准备三套,因为小姐是腊月里生辰,所以还要多准备袄子,现在就开始准备,也省的来不及。首饰也得早早的打出来。”
这些梁氏已经在操心了,跟陈太太和齐太太打听了陈嘉怡和齐令萱的及笄礼是咋办的,可自家闺女是县主,自然也不能简单操办了,所以这个事就商量到庄妈妈这个曾经在王府里做管事的人。
“不用那么多虚的礼节和繁琐的规矩,太麻烦。”窦清幽随口道。
庄妈妈笑道,“这个可不是老奴能说了算的。小姐可是有爵位的县主,自然和别人的及笄礼有所不同,也不失皇家体面。老爷和太太都说了,不大肆操办,也要办一办的。不过正宾和赞礼,赞着,都用咱们自家人。”
窦清幽对这个不了解,只知道要按她说的那个办很繁琐,“能减就减。”
“那老奴跟太太商量。”庄妈妈知道梁氏要是唠叨个几遍,她肯定得听了。
窦小郎快步进来,“四姐!四姐!”
窦清幽听他嚎叫,高声问他,“干啥了?”
“四姐你先下来!”窦小郎站在楼下喊她。
窦清幽放下笔,出来。
窦小郎拉着她到书房商量,“听说修筑堤坝那请来了个顶级的水利修筑大师,我能不能过去溜达溜达?”他要是去那边,必然得跟那阉贼碰面,怕是就得借助四姐的面子。他提前跟四姐通个气儿。
窦清幽皱眉,“你去那干啥?你又不学水利。”
“谁说的啊!我现在学的测算,就只水利这里面有精准的测算技巧和数据。而且我现在又没有事,正好趁此机会去学学。听说那位水利工程大师,可是好多年没有出山了。多难能可贵的机会,错过就没了。”窦小郎笑嘿嘿,这会他还能借借那阉贼的关系,狐假虎威的过去,起码真的能学到东西,如果空有其表,只是阉党那些人喊的话,那他就再回来也就是了。那些人也不敢咋地他!
窦清幽被他缠的没有办法,把他推给了陈天宝和梁氏,“你去找爹娘去!”
梁氏不同意他过去,陈天宝也不赞同他和燕麟接触,更甚着搅合到一块去。
窦小郎却留书偷偷跑出去了。
“那个小混蛋……”梁氏气的在家里骂他。
窦清幽让她先别气,“左右离得近,也就半天的路程,让人去把他找回来。他说了要去寻水利大师,肯定就去豫州了。”
梁氏立马让家里的人去豫州找,“找到人,务必给我带回来!他要是敢不回来,告诉他,打断他的狗腿!”
“是!太太!”
庄妈妈问窦清幽,“小姐!要是小郎少爷存心不让咱找到,只怕就算人去了也找不到他。要不要去个信儿问问?”
窦清幽皱起眉头,她也不想跟燕麟有多的牵扯,“窦孝谦……真是欠削!”
“小郎少爷也是求知若渴,毕竟大少爷一个人在翰林院,也势单力薄。虽说有严阁老提携,可总归不如自家强大了。”庄妈妈劝道。
窦清幽又哪里不知道,那臭小子拼命的学武功,天天盯着她学轻功,学问不愿意拉下,还挤出时间做测算。说是考武举,又像是做计臣,又想开船造船,真是……
嘀咕了句,“贪多嚼不烂!”到书案前给燕麟写信。
信飞的很快,当晚燕麟就收到信。窦小郎刚来他就接到了信儿,还以为他会真的借他的势狐假虎威,他自己已经混进来,还接近了丘汲。
丘汲虽有才华,但自视甚高,若不是严不疾相请,他也不愿意来帮阉党修筑堤坝邀功立业。对于来接近他,油嘴滑舌的窦小郎,自是也不想搭理。尤其是有人认出了窦小郎是燕麟的‘小舅子’,见了窦小郎就无视。
窦小郎气的在背后骂他老家伙。
家里的人又来找,把梁氏的话撂出来,非要窦小郎马上回家。
窦小郎不走,没两天,家里接到信儿,又来了个人,没两天又来个人。
看家里人能来好几个,要是他一直不回去,下回来的就是爹娘,窦小郎有点想跳脚,偏偏他师父这个时候也找过来,要检查他的武功。
拎了他两下,就嫌弃他练的不好,要窦小郎跟着他好好学。窦小郎有点头大。
看他拔着土坡上的狗尾巴草,眼神愤愤盯着底下三个等着劝他回家的家丁,燕麟无声的上来,“想留下吗?”
窦小郎扭头看他,打量一眼他身上玄铁的软甲,披挂长袍,英姿俊美,气魄逼人。他有些郁闷的把狗尾巴草填进嘴里咬着,“我留下帮你扛木桩啊!?”
燕麟笑了笑,红润的薄唇微微扬起,笑容里却带着凌厉威势,“丘汲不过做做架势,挂个名字。你要想学水利测算,可以找张翼,这次堤坝工程多是他们师徒出力测算设计。且张翼好说话,你若是有真本事,让他赞赏,自会教你。”
窦小郎审视的看着他,这是在让他借他的势,卖他好儿?不过他见好就接了,这个时候先见识见识再说!嚼了嚼嘴里的狗尾巴草,“那张翼在哪?”
燕麟朝坡下看一眼,自有人上前来,“窦小少爷!这边请。”
窦小郎又看了他一眼,带着书卷跟那人去找了张翼。
张翼正拿着图纸和实际情况推算,这黄河堤坝修筑是个重大的工程,燕副都督又下了死命,不能有丝毫差错的,所以从接到这个差事就不敢有松懈马虎的。听燕麟的属下带了个学徒给他,张翼看看窦小郎。
窦小郎一看他拿的图纸,那图纸四姐曾绘制过其中放大的样图一角的简化图,直接跟张翼见礼,自报家门,表示他想跟着大师长长见识。
张翼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和燕麟的关系,是小舅子,“哦!那你来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窦小郎怪异的看他一眼。不是说有大才的人也有怪脾气,就如那个丘汲。这个张翼这么随便就答应收他做学徒了,什么怪脾气?难道他全国各地收遍了学徒?
张翼事情也不算多,有燕麟监督,他就是得盯着堤坝工程技术这一块,直接把窦小郎带在了身边。然后发现这个学徒会点东西,悟性很高,尤其是测算,多大额的都算来没有问题,连复杂也能推算出来,顿时对他喜爱起来。
窦小郎问题多,有时候简直十万个为什么,一会一个问题,张翼也不厌其烦,跟他讲解,和他讨论。等张翼忙其他事了,或者歇了,他就找师父练武。
“人咋还没带回来?连个信儿也没有了?”梁氏在家里怒问。
转运快步跑进来,“太太!门外……门外……”
“门外咋了?是那个小混蛋回来了?”梁氏问着,就要端出沉怒的架势,非要训他一顿不可。
“不是少爷回来,是…燕副都督来了!”转运眼神有些复杂的回禀。
梁氏脸色猛地一变,“你说啥?”
转运跟着去了京城,是认识燕麟的。再说那样一个俊美惊艳又妖冶危险,凌厉逼人的人物,他就算见过一面也不可能会忘,会认错,就是他!
梁氏顿时全身缩紧,身心戒备,全面警惕。又想他虽然是阉党头目,手段残忍毒辣,那也是被闺女救过两次的,欠着救命之恩的,不可能是来找事或者杀她们家的。他自己都说,两年会让赐婚的圣旨作废,放了宝贝闺女脱身自由的。
这么一想,梁氏就缓缓两口气,“请进来。”
她没见过燕麟真面目,只听人说的。说是长的美艳妖冶,魅惑君上,阴狠毒辣,凶残嗜血的一个太监。梁氏在脑中的定位,就是一个阴柔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只不过内里长了一颗黑毒黑毒的心。
等人进来,见到一个俊美逼人,酷冷凌威,一身气势的男人,一身玄铁软甲,墨色绣繁纹披挂,沉步走来,简直一个霸气威势,杀伐果断的将军一般,梁氏一瞬间有些惊了。
导致她人生第一次结巴了,“…你…你你你…你…来干……干啥…干啥的!?”
问完话,梁氏顿时觉的丢了脸面。
燕麟倒是没有看到她窘怒一样,神色正经,沉着,温声见礼,“夫人!”
虽然也有人玩笑有人私下喊梁氏夫人,她儿子是翰林,做着京官,有其是窦清幽又被册封了县主,她也应当叫夫人。但梁氏不允许,她嫁给了陈天宝,那就是陈家媳妇儿,是陈家太太。是怕混着不清,到时候她们家经商酿酒,被人诟病,参大儿子一本,坏了大儿子的前程。
燕麟正正经经见礼,直接称她为夫人,梁氏总有着什么摸不着的什么感觉,咳了两下清了嗓子,“你……你来干啥的?”为啥防止再结巴,她快速问道。只不过是一个长得俊美的男子罢了!只不过这品相超出了她心里对这个太监都督的认知罢了。秦寒远长得也英俊,容华长的也很俊美,气质更好!
“窦孝谦去了堤坝上,他不愿意回来。”燕麟回她。
提到窦小郎,梁氏忍不住皱眉,又上下看看他,“你是来帮他说项的?”
“不光是。”燕麟温声道。
“那你来还有啥事?”梁氏顿时心里提了起来。
燕麟已经尽量收敛气势,说话尽量温和,只是他声线冷沉,对着梁氏他说不出‘甜言蜜语’来,“还有长平县主及笄礼的事。”
听他要插手窦清幽及笄礼的事,梁氏顿时眼神有些不好,“我家闺女的及笄礼,不用你来多管事!”
看她戒备的样子,燕麟到嘴边的话转了弯,“窦清幽如今挂着本都督未婚妻的名号,及笄礼是大事,你们不想礼部来操办,就由我来安排。”
梁氏一下子被他唬住了,因为县主的确是朝廷的爵位,这及笄礼是成年大礼,难道真的是由礼部来操办的!?如果真的让朝廷插手闺女的生辰及笄礼,梁氏已经感觉到一大波麻烦正在袭来,伴随的还有一大波隐藏的危险。
可要是让他来安排,他这个著名鼎鼎的太监头子,他是想以四娘未婚夫的身份出来安排!?那还不如不办!
“你不要忽悠我娘!”窦清幽快步回来,喝了一声。
燕麟转身看她,见她穿着紧身的棉绸衣裳,扎紧了袖子,穿着个粉嫩色围裙,头发全部绾在头顶一个丸子头,娇嫩嫩的清丽可爱,尤其是瞪着的大眼。他直接弯起嘴角笑起来,“怎么是忽悠了?”
窦清幽快步走来,仰着头瞪着他,“我又不是皇室宗亲,即便是皇室宗亲的郡主县主,也没有由礼部拟定操办及笄礼的。我不过就是一个生辰,你不能插手我的事!”
燕麟看着她挑眉,当即就给她列了几个有礼部拟定规矩按制操办的成人礼,“你虽不是皇室宗亲,也是二品的县主爵位,及笄大礼,自然不能失仪。我也不是插手你的事,只是不想你在顶着本都督未婚妻的名号时,做出有损本都督体面的事来。”
“我过个生辰也要看你的体面!?”窦清幽轻哼。
燕麟瞥了眼梁氏,微微靠近她,压低声音,“虽然协议上我不插手你的私事,但有些事可不是你自己的私事。我给你两年,但你也要在这两年之内做你该做的事。至于给我戴绿帽子的事,那种不该做的,你还是不做为妙。”
窦清幽小脸发黑,“我什么给做过给你戴绿帽子的事?再说你只是……”
“只是什么?”燕麟沉沉的看着她。
窦清幽绷了下嘴没有说出来只是后面的话。
看气氛僵硬下来,梁氏也怕得罪了燕麟,他要是翻脸不认人,不用他出手,只一句话,阉党一派的人都能对付她们家,就出声,“请燕副都督到屋里坐吧!”
燕麟深深看了眼窦清幽,直接温声应着,进了屋坐。
这会梁氏反而冷静下来,这燕麟虽然是个太监,但他从太监做到副都督,掌管着二十万兵马,肯定是特好面子的。就算他跟皇上有啥不可说的事,闺女挂着赐婚的名号,要是她们家明目张胆给闺女找人家,他肯定生气发怒,到时候恩情就变仇视了。这些没根儿的太监,可都不是多好的善类!更何况还爬到他这个地位的人!
虽然没有满脸笑容,也是好声好气了,“燕副都督既然过来一趟,可要尝尝家里的酒?”
“夫人直接喊我燕麟就行。”燕麟也好声好气道。
梁氏觉的实在有点叫不出,可叫燕副都督,又总让她有种随时会被他灭门的感觉,“燕…我叫你小燕吧!”
燕麟笑了笑,“随夫人喜好!”
话出口梁氏就觉的不妥了,咋一出嘴喊出个小燕啊?难道上年纪了?还是叫小六小七小郎叫顺嘴了?轻咳了两声,吩咐下去,拿些酒来给燕麟。
庄妈妈询问的看向窦清幽。
窦清幽总不能喊反话‘不让他喝’,抿着小嘴没有吭声。
庄妈妈就下去拿了几种半斤的小瓶装酒过来。
窦清幽一看她那大方的架势,连绿酒也给他弄了半斤,忍不住想瞪眼。
燕麟却是一脸笑意,端起酒杯大口喝了几口。
梁氏看他那架势,根本不像品酒的架势,渴了喝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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