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这老狗东西,老贱人……”秦氏挣扎着叫骂不已。
冯婆子见她恨不得吃了自己肉的狰狞模样心头颤了颤,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缩了缩,可这一步既然已经踏了出来,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想及此,缩回去的肩膀又微微放松了两分。
“放肆!”三叔婆拍桌大喝,绷着脸瞪向秦氏,厉声道:“长辈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再叫堵上你的嘴!”
一名仆妇机灵,听得这话便顺手掏出怀中揣着的帕子欲往秦氏嘴里塞去,秦氏扭头朝她“呸”了一声,瞪着她大叫道:“下贱的贱妇,给我滚开!信不信我弄死你!”
秦氏额上青筋直冒,面目狰狞恨恨的瞪着那仆妇,像一头暴怒中嗜血凶残的狮子。
许是她的模样太过吓人,许是天长日久积威之下,那仆妇一怔,被她气势震住,下意识收回了手,往后退了退。
“没错!是我,就是我干的,怎么样!”秦氏猛的扭头,怨毒的目光挨个的扫视着陆文轩、穆晴、陆小暑、陆靖安,最后瞪着大叔公等,一字字说道:“是我干的,你们不用上蹿下跳了,没的叫我看了恶心!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他们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府上和和睦睦,日子过得不知多好!可他们一来,所有的都变了,我们做什么都不顺,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被他们不知弄了什么邪术连定下的亲事也毁了,如今更是被被他们害的声名败坏得不成样!他们一家子是不祥之人,根本就不应该再回来!若不除掉他们,这府上将永无宁日,我们一个个迟早都跟我那可怜的女儿一样死在他们的手里!换做你们是我,你们难道就甘心坐以待毙吗!”
秦氏嘶声厉吼,因为激动、害怕与愤怒,嗓子都哑了。
陆文珲眼睛睁得老大,两个眼珠子双双突起如同死金鱼眼,直直的瞪着秦氏,心里头大骂“饭桶”、“笨蛋”,这个蠢笨女人,别人还没开始查,她就自己先跳出来了!
大叔公、三叔婆和陆文轩他们故弄玄虚,将事情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听起来似乎就是那么回事。
但是,事情可以算计得很准,人却是最大的变动因素。有了这个因素在里头,一切的确定都有可能变成不确定。这种事情岂是说查今日就能够差的清楚的?
别看大叔公等摆出一副不查个水落石出今天就不出祠堂门的架势,可若真想将事情查出来,没有几天的功夫是绝不可能的!
只要先设法离开了此地,几天的功夫,哪怕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也足够有时间寻找机会暗中动一些手脚、做一些安排了!
只可恨这个蠢妇、愚妇,还有那该死的冯婆子,被他们几句话就给吓住了。别人还没做什么,她们自己反倒露出了马脚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这么蠢的女人,他从前居然还觉得她不错,真是瞎了眼了!
秦氏近乎癫狂说出的一番话令大叔公、三叔婆及族里众人都愣住了,不由皆向陆文轩夫妇望去。
陆文轩一声轻叹,无不怜悯的看了秦氏一眼,说道:“二弟妹,人贵自知,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污蔑我们!这爵位落在我的头上,那是圣意,你们怎么想我管不着。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可我没想到,竟连我死去多年的娘也不肯放过!二弟妹,那也是你的婆婆,你好歹毒的心肠!至于三侄女的事,”
陆文轩冷笑:“原本我不想说,眼下看来也是不得不说了!”
陆文轩当即简单的将陆怡清所作所为说了一遍,盯着秦氏冷冷道:“若说中邪,我看你们才是中邪;若论算账,也是该我找你们算吧!二弟妹你当着家,还有什么不满足?”
“秦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大叔公冰冷着脸色,又惊又心寒道:“没想到咱们陆家竟然出了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妇人,真是我们整个陆家的耻辱!我们陆家虽不是豪门世族,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绝不能叫你这种毒妇给坏了名声!”
大叔公目光骤然一寒,摆明了今日要清理门户了。
秦氏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还会害怕什么?闻言非但不怯,反而仰天咯咯的大笑了起来,在这香火味弥漫飘摇的祠堂之中,她那突兀的笑声听起来格外的瘆人,众人心里发寒,个别胆小的只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秦氏怨恨的瞪了大叔公一眼,张嘴正要一次性发泄个痛快,一道楚楚哀哀的声音从天井中传来,“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了啊?”
正是陆怡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发生什么事了?”陆老太太听上去气息弱弱充满病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穿着素色衣裳、发髻装饰简单素净、显得娇弱不胜楚楚可怜的陆怡清,与赵嬷嬷等婆子丫鬟搀扶着面色蜡黄、精神不济的陆老太太正过来。
陆小暑一眼瞟了过去,正好与陆怡清的视线碰上,刹那火花四射,两人各自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在这府中,他们二房果然是神通广大呢,饶是如此,那边竟也得到了消息!陆小暑心中暗道。
“弟妹来了!”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大叔公等便站了起来,“弟妹来的正好,想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弟妹也清楚了吧?如今已是水落石出了,弟妹看看该怎么处置最好!”
秦氏在看到陆老太太和女儿的时候,那股完全被冲垮的理智才重新回笼,回想着刚才自己的疯狂举动,不由大悔。脸色发白,惊恐祈求的看向陆老太太。
陆怡清见了娘这副模样,心中暗暗咬牙,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确是故意那么言说好让母亲对大房的怒火越烧越旺,将来斗得无休无止。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娘居然这么猛,压胜之术这种事是可以随便做的吗?更蠢的是她居然这么快就让人把老底给起了来,这下子,证据确凿,是真的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陆老太太听着大叔公那话,脸上不由一阵微窘,只做没听见,颤巍巍的由人扶着坐下,咳了几声,瞪了秦氏一眼,有气无力恨声道:“我也没有想到,秦氏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也没脸帮她说什么了,大伯你们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大叔公等见陆老太太眼巴巴的过来,原本还以为她肯定会帮着秦氏说话的,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如此决绝,反倒令大叔公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心中那股子不屑、冷笑、气恼的感觉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竟有淡淡的愧疚。
就好像他冤枉了陆老太太一样。
“娘!”秦氏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瞪向陆老太太。
是,原本乱了阵脚,她几乎崩溃,已经完全放弃破罐子破摔了,所以才会由着自己的心不顾一切的嚷嚷。可是陆老太太的出现又给了她希望,绝望的人一旦生出希望,其强烈迅猛得压过一切!
可没想到,转瞬间,希望又变成了深深的失望。
短短片刻,她的心从天空到谷底来了两个轮回,换了是谁谁也受不住啊!
秦氏瞬间浑身冰凉,魂灵出窍。
“祖母!您别生气,您息怒,息怒啊!您的身子要紧!”陆怡清轻轻的为陆老太太捶着肩膀,泫然欲泣满是不忍的看了秦氏一眼,双眸泪汪汪的安慰着陆老太太。
“奸人!”陆小暑心中暗道,她分明看见了陆怡清趁着秦氏向她看过去的时候动唇动眼色的示意。
陆小暑暗暗拧了陆靖安一下,姐弟两个也往陆老太太那边走去,关切的叫着“祖母”表示关心——当着族里,总不能让陆怡清一个人做了好人。
毛氏醒悟过来,也忙推了陆怡慧一下示意,陆怡慧有点不太情愿,迟疑片刻,终也朝陆老太太身边走去“安慰”。
“娘!大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三叔婆、四叔婆,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是我糊涂,我不该鬼迷心窍做错了事!看在我为了这个家辛苦操持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为陆家生儿育女从前从未做错过事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今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哥、大嫂,都是我的错,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这次吧,原谅我这次吧!靖武、靖环,你们快帮娘说说话吧!”
秦氏一反刚才的嚣张气势,突然跪了下去,对着大叔公等众人捂脸哭了起来。
这一下判若两人的改变,令所有人又是一愣,错愕得几乎以为花了眼睛、出现了幻听。
陆靖武是陆家长子,如今还在埋头用功读书,平日里话也不多,整日缩在自己的书房里,是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老实人,听见母亲这么说不禁有些惊慌得手忙脚乱,红着脸,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陆靖环年纪还小,根本还不懂事,只是看到母亲哭了,便也“哇”的一下哭了,转身扑在奶娘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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