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命够硬的
他并未再多说，径直往宫内深处走去。
沈玥跟在他身后。
衍庆宫面积颇大，有前后三处进深，却只住了燕绝一个人，伺候的宫人也不多，有不少空置的地方，显得空旷而又冷寂。
此时夜色已深，宫里到处是黑漆漆、冷清清的。
太监挑着灯笼在前面领路，燕绝和沈玥一前一后跟着，几乎能听到脚步声回响。
很快，穿过两道宫门，太监将他们领到了一处宫房门口，“殿下，沈姑娘，里边请。”
燕绝没说话，只接过了太监手里的灯笼，走了进去。
沈玥带着几分好奇心，紧随其后。
房间里一片清冷气息，家具摆设不多，地面上浮着一层浅浅薄灰，像是许久没人用过，是一处闲置的书房。
沈玥看着燕绝提着灯，走到墙边的书架前，在灯笼挂在了灯架上，往下一按。
“咔……咔咔……”
不知从哪传来的沉闷齿轮声，靠墙的书架往两侧分开，露出背后黑幽幽的入口。
“嗤。”墙壁上的火油应风而亮，照亮了入口的路。
沈玥只看到一排往下延伸的台阶，似乎深/入地底，隐没在入口深处的黑暗中。
她心头一震，宫中暗道？
“随我来，小心台阶。”燕绝侧头说了一句，便往入口走去。
沈玥按捺住心底的震惊，跟着他走了进去。
台阶斜陡深/入地底，阴冷地气扑面而来。
沈玥留心数了数，一共二十三层台阶，深/入地底应该有四五米左右，道路变得平坦，脚下是青石铺成的地面，幽深狭长的犹如墓道，直通向前方。
但暗道里并不憋闷，空气很新鲜，与地面留有通气孔道。
沈玥又看了看身侧墙壁上的火光，发现竟是直接在墙壁上开了一道火槽，里面灌满了火油，只要一点火星子，火油就会顺着槽线一路点亮，犹如火道一般，照亮整条暗道。
她心里惊叹，好惊人的手笔！
这定然不是刚建成的暗道，看起来已经使用很长时间了。
但她没有贸然询问。
又走了片刻，沈玥忽然闻到了阴冷空气里，隐隐飘来的血腥味。
前方出现了一道暗门，燕绝推门而入后，血腥味陡然变得浓郁刺鼻，火把的光亮随即映入眼帘。
“到了。”
沈玥走进去，看到里面大约十平米的空间，靠墙放着一张简易的木床，床上有人，旁边木桌矮柜上凌乱的摆着各种药瓶、纱布、银针、水盆等物。
地上还掉着几团染血的纱布，乱糟糟的。
“这就是贪狼吗？”沈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男人极为陌生的脸。
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眉目深刻，五官锐利分明，此时紧闭着眼睛，脸色灰败中透出濒死的青黑色。
在沈玥眼里，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死气，尤其是眉心，死气浓得发黑，代表生机的微弱白光被死气缠绕，犹如风中残烛，忽隐忽灭。
燕绝还真没骗她。
这种程度，跟死人也就半步之遥了。
“嗯，他伤得重，虽然有大夫极力救治，却始终没有恢复神智。”
燕绝走到她旁边，凤眸低垂，看着床上的人。
“缝合、上药、针灸、各种方法都用遍，却无法止住浑身渗血，再好的药物对他也无半点作用，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侧头看着沈玥，眸底有不易察觉的情愫，声音却低沉平缓，并未给她多大压力。
“沈姑娘尽力就好，若救不回来……也不怪旁人。”
“我先看看。”
沈玥听完蹙起眉，目光看过贪狼全身。
他身上没有被褥，也没有衣物，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厚厚带血的纱布，肩头、胸前、腰侧、手臂、大腿小腿，无一处不带伤。
这些伤口显然都经过仔细照料，已经上药包扎好，但血却并未止住。
“致命伤是哪里？”浑身包成这样，每处都很严重，沈玥都看不出来哪里伤势最重了。
“胸口。”燕绝伸手指了指，“根据破军所说，他被前后两剑贯穿心脉，若非剑锋稍有偏差，本该命绝当场，却硬是撑住了一口气回来的。”
沈玥看着贪狼胸口上，被厚厚纱布覆盖，仍然在缓慢渗血的伤口。
她忍不住说：“这样的致命伤，他还能回来，命真够硬的。”
旁人被捅一剑就没命了，他还前后挨了两剑，等于是胸口上被开了两个血窟窿，都透风了，竟然还吊着一口气。
燕绝似乎被她逗笑了，唇角弧度一闪，又消失，“羽大夫也是这么说。”
“羽大夫？”
“他是大燕医术巅峰，更在周老爷子之上。”
燕绝简单解释，“贪狼重伤回来后，一直是他负责医治，如果连他都治不好，意味着天下应该没有能治好他的医者了。”
沈玥一怔，迟疑问道：“殿下说的，莫非是羽济，羽神医？”
“你认识？”燕绝心里惊讶。
羽神医年少成名，年轻时候曾游历天下，凭一手医术闯出过不小的名头，被各国奉为上宾。
但自从三十余前起，他便隐姓埋名，藏去了所有踪迹，再未对外行医，如今能知晓他姓谁名谁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沈玥今年不过十七，又是在民间长大，她怎么知道羽神医的名字？
沈玥语辞含糊，“不认识，但以前听说过这位神医的大名，不止在大燕，他在西夏也是家喻户晓的神医。”
她看着贪狼伤痕累累的躯体，感叹道：“殿下竟然能请到这位神医出手，难怪能保他活到现在。”
没有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贪狼这一口气早就该下去了。
真说起来，她那点三脚猫的医术，还是这位羽神医教的呢。
只是现在，他应该也认不出她了……
沈玥垂眸，掩去了几分复杂心绪。
燕绝看得出来她没有说实话，或者说，没有把实话说完，但他并没有再追问。
“因为伤在心脉，渗血不止，羽大夫用尽办法也无从止血，许多重药也用不了，只要稍有刺激，只怕贪狼就会直接血崩，神仙难救。”
燕绝蹙眉道：“这种情况，沈姑娘可有办法？”
“心脉乃人/体主心核，也是人之生机蕴含所在，所有气机气血都必须从心脉流通，才能使精气生生不绝，循环反复。”
沈玥看着贪狼心口的位置，蹙眉道：“如果说，正常人的心脉是一个完整的袋子，能保精气不流失，那他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袋子上被扎了两个洞，补不起来，生机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漏。”
“如果用好药强行进补，一则，有可能把本就受损的袋子撑破，二则，补的速度比不上流逝的速度，最终还是会死。”
燕绝点点头，“这种说法，跟羽大夫所言相差不远，他也直言说过，心脉止不住血，再怎么治都无用。”
更致命的是，贪狼身上不止一处致命伤，他还有遍布全身，大大小小十几处重伤。
这些伤口无一不在渗血，本身也极为严重，只是比起心脉的重创而言，就好很多了。
“换句话来说，只要止住了血，补上了心脉的生机缺口，以羽神医的医术，他应该还有救。”沈玥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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