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九月九重阳节这一天。
沈玉莹身怀有孕,一切从简,只等着随众一道儿活动就是了。
“小主儿,这去登高赏景小主儿准备如何妆扮呢?”燕飞是沈玉莹被封为才人时才到她身边的宫婢,跟在沈玉莹身边的时间太短,行事难免有些局促。
“简单点,毕竟是双身子,太过奢丽的妆扮都有些累人。”沈玉莹随意说了句,这盛大的节日里,她区区一个良使,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妆扮的太出众反而不好。
燕飞点点头,说:“那奴婢就给小主儿取来那身粉彩锦绶罗裙吧,正好之前皇后娘娘送来的缎子刚做了一件衫子,颜色很搭。”
那件衣裳沈玉莹有些印象,那件衫子是由宫中最出色的刺绣宫女绣出的蝶戏水仙花样,软银的缎子,配上清雅的花样,确实很搭那件粉彩锦绶罗裙。
最重要的是罗裙不用束腰,很简便又不会显得太朴素,有失皇族颜面。
虽然沈玉莹可以肯定,即便是外出登高行动不便,其他人也一定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怎么华美动人怎么来。
但是刘绚的心可没那么容易虏获,只凭着一件漂亮的裙子一样美丽的头饰就可以得到,那她又何必做这么多功夫?
燕飞扶着沈玉莹起身,为沈玉莹褪去身上的亵衣亵裤,依次为她换上衣裳。
而后沈玉莹坐落在梳妆镜前,佩玉上前左右观察了半晌,最后细声细气地询问沈玉莹说:“小主儿,今日梳流苏髻吧?”
沈玉莹一愣,不由得说:“流苏髻有些不适合我了吧。”流苏髻是指梳起发髻后两肩各垂下一缕发绺,或飘飘荡荡或用珠宝首饰加以装饰,这发式多用于少女。
佩玉抿唇矜持一笑,反驳道:“小主儿也不过十六呀,正是青春的年岁呢,不会过的。”
沈玉莹想了想,登高赏景也不是特别庄重的场面,流苏髻也确实配她,今日又正好穿了适合流苏髻的衣裳,不梳就浪费了。
“那就梳着吧,不过发绺就别装饰了。”佩玉点点头,发绺装饰珠宝首饰是女孩儿家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沈玉莹即将为人母了,不装饰也好。
佩玉琢磨着梳怎样的髻头,想着沈玉莹年纪轻又是双身子的人,娇嫩简便点最好。于是就将倭堕髻改了一下样式为沈玉莹梳了。
发髻偏歪在头部一侧,似堕非堕,用点翠嵌珊瑚珠石榴子珠花妆点,寓意多子多福,髻边再用玉石雕琢蝴蝶戏花流苏簪压色,衬得沈玉莹更加清丽怡人。
沈玉莹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佩玉又取过一只鎏金扣和合百年人物纹绣花荷包为沈玉莹挂在腰间。
流苏儿摇摇摆摆,顺服的贴在群幅上,因为沈玉莹身怀有孕,未免伤身或被人钻空子,荷包里没有塞任何香料草药。
沈玉莹唇角含笑,脸蛋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不涂胭脂自粉嫩的唇瓣弯起。盈盈向你看来,眼睛仿佛盛着一汪清泉,恬静清雅又不失娇美。
“看来皇上赏赐的那些补品真的很有效,瞧着小主儿脸色越发红润了,身材也丰腴了些。”燕飞至今都还记得,那段时间沈玉莹被皇后叫去伺候自己,折腾的骨瘦魂消的模样。这段时间经过悉心调养,沈玉莹才渐渐养的脸色好起来点。
像现在,沈玉莹不上妆粉不抹胭脂,一样颜色如朝霞映雪,粉腮红润。
“再好的补品见天儿的吃也会反胃,要不是为了腹中孩儿,我又怎么耐的住。”慢悠悠地笑道,沈玉莹盈盈一笑。笑容清浅和煦,目光柔和平静,周身萦绕着初为人母的祥和气息。
那笑容看的众人又是一愣,自己都还是个少女,却已经快要为人母了。
众人未曾注意的地方里,看着沈玉莹的模样,莲香眸色闪动,似乎有些异样。
“莲香,这次就不带你去了,去的人多了也不方便,我就带燕飞和佩玉去。你做事沉稳,又是个机灵的,院子还要你照看着,巧倩留下来陪你,有事你们两个商量着,你自己做决定。”登高赏景毕竟是要去宫外的,出行一趟很繁复艰辛,旁的妃嫔只能携带一个婢女。不过沈玉莹情况特殊,刘绚特地让沈玉莹多带个婢女,好照看着她的身体。
“是的小主,您放心吧,奴婢一定做好职责之事。”莲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为沈玉莹身边最杰出的宫女却被留在院子里不能跟在沈玉莹身边出宫,只乖乖的领命。
沈玉莹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出发了。
莲香送沈玉莹出了院子,转身瞧了巧倩一眼。
这个外院洒扫的宫女相貌普通,神色也稍显木讷老实,规规矩矩的站在那。
“你去把院子扫干净,免得小主儿回来看着不舒心。”莲香秀眉一扬,吩咐巧倩做事。
巧倩老实的哦了一声,拿起拐角处的扫帚,一下一下的扫起落叶来。
莲香进了屋内,脚步微重的往里走了几步,然后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绕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巧倩依然在拿着扫帚扫地,专心致志,似乎没有多余的心思。
外出登高赏景的地点选在了京城之外的宁安寺,宁安寺建成以来已有两百余年,历经一场大地震却纹丝不动,被视为大昭国的国寺。多年来,皇家曾多次拨款修缮,宁安寺因此一点不显落拓,香火鼎盛,昌盛的很。
长安寺位于京城郊外的绿屏山上,山峰连绵入云,绿树繁盛,而长安寺就在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的山顶。
绿屏山之名取自其树木繁盛,枝繁叶茂,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风,严严实实的遮盖了一切风光景致,入目所及只有一篇绿色。
远远看去,哪里看的到一点长安寺的影子,只有看到那烟雾缭绕的云端时,才恍然明悟,原来寻寻觅觅,长安寺就隐匿于那百转千回的青山绿水之中。
待出了栖凤宫时,一溜儿的小轿儿已经候在那多时了,她们要坐着轿子出宫门,于广安宫门前换乘马车。
沈玉莹一出现,那些富丽堂皇的轿子帘似乎是被风扬起一般,唰唰唰的就都撩开了一小道细缝,里面人影若隐若现,或嫉妒或羡慕或冷眼的瞅了瞅沈玉莹。
挑剔的上下打量了沈玉莹一番,然后撇撇嘴,暗暗嘀咕道,也不过如此。
比起沈玉莹略显简约的妆扮,她们又是丹铅其面又是点染曲眉,傅粉施朱。精挑细选的锦缎衣裙搭配着精心梳弄的发髻珠花步摇,盛服浓妆的要多美艳就有多美艳。
两厢一比,丁点脂粉都未施的沈玉莹好像就逊色多了。
沈玉莹走近轿子边,却被人叫住了。
沈玉莹抬眼望去,立刻笑了:“赵妃姐姐。”
赵妃上身穿着如意云纹衫,下着紫绡翠纹裙,笑容爽朗,下了肩辇朝着沈玉莹走来。
“玉莹,你今儿穿的可真漂亮。”
沈玉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浅笑道:“赵妃姐姐说笑了,姐姐才是姿色绝丽呢。”赵妃生的英美炯目,五官端正,麦色的肌肤。紫绡翠纹裙被浅色的衣衫压了点媚色,很是英姿飒爽,一改以往的貌不惊人。
赵妃呵呵一笑,毫不避讳地说:“这是玉桥那丫头挑的,要我说呀,还是短打穿着舒服。”赵妃所说的玉桥柔顺乖巧的站在她身后,她是赵妃带进宫的婢女,容貌清秀,是个很有灵气的聪慧丫头。
两人在其他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中交谈了一会儿,玉桥便悄悄拉了拉赵妃的衣袖,赵妃看了她一眼,这才了悟的说:“瞧我这脑子,你是双身子,赶紧去轿子里吧,站久了不好。”
沈玉莹也不推脱,寒暄几句告别了赵妃,赵妃身姿爽利的转身往自己轿子那边走去了。她是四妃之一,是皇后之下的第二人,轿子就在皇后后面,和沈玉莹隔的有点远。
比抬轿子的内侍恭敬的撩开轿帘,沈玉莹微微弯腰跨了进去,稳稳当当的坐定了,沈玉莹会心一笑。
轿子里铺着一层柔软蓬松的软垫,腰后还搁着一条靠枕,坐起来又舒服又安心,不必受途中晃荡的折磨了。
这么贴心,除了那个爱装模作样的皇帝还能是谁?
不过,这股子若有若无的麝香……沈玉莹在垫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指下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处凸起。
沈玉莹轻蔑地笑了,手段如此拙劣,真不知李妃是怎么盛宠三年的。
接下来,有资格参加活动的妃嫔们都逐渐到场了,偶尔传来几句碰头的妃嫔们寒暄的声音。
沈玉莹静静等了半晌,轿队仍未启程,她抚了抚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不动如山。
轿队迟迟不出发,满心期待外出赏景的宫妃们不由有些焦躁了,和轿子边上伺候的宫女交谈了几句,就有零零散散的宫女离开轿队了。
真是傲慢无礼啊,萧妃拨弄着漂亮指甲嘲弄地笑了。随即敛起笑意,撩开轿帘从轿中跨出,既然赵妃和李妃都不愿出头,只能由她去了。
“皇后娘娘,萧妃在殿外求见。”内侍迈着几不可闻的步子进殿来通报说。
正忙着装扮自己的皇后闻言柳眉横竖,呵斥了一声:“急什么,叫她等着!”
那内侍受了一声呵斥,战战兢兢地退出去了。
如玉瞧了眼皇后的脸色,柔声说:“娘娘穿着这身凤袍真是威仪尽显,也只有娘娘这样的盛颜仙姿,才能将这一身凤袍穿的如此出众啊。”如玉声音清脆,不疾不徐的说。
似兰看向她,如玉望着皇后的眼睛里盈着一丝崇拜和敬意,神色自然,一点也不显得她的话谄媚。
人人都会说的话自她的口中说出,却平白多了几分真情意切,一点也不让人看低。
似兰若有所思地看向皇后,果然,皇后脸色好看了许多,也有了几分笑意。
“别贫嘴了,赶紧给本宫收拾妥当,外面也等许久了。”皇后怒气稍稍平息,语气比之前柔和多了。
如玉的手段果然奏效,似兰不禁有些唏嘘,以前她眼皮子太浅,看来还是要跟如玉学上一点才行。
如玉手下不停,利索的给皇后挂上朝珠、玉佩等饰物,整理妥当,左看右看了一番,这才点头说:“好了,娘娘,您瞧瞧,怎么样?”
皇后伸展了下手臂,对着镜子细细看了看,满意的说:“嗯,如玉你果然心灵手巧,本宫很满意。”
皇后理了理一点儿皱痕也没有的衣襟,挺直了胸膛说:“出发吧,可不能错过了时辰。”皇后这下领着一众宫女出了栖凤宫,此时萧妃正候在宫门旁,见她出来,脸上挂上不冷不热的表情:“娘娘,妾身们等候多时了。”萧妃话说的不轻不重,看不出个究竟来。
皇后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可傲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本宫本想着抓紧些时辰的,可又担心动了胎气,伤及本宫的皇子,不得不缓了动作,这才耽误了些时辰。劳萧妃担心了,候了本宫许久,本宫准备妥当了,这便出发吧。”
一番意有所指的讥嘲,说罢,皇后径自在似兰的服侍下上了轿子,将萧妃冷置在了一旁。
在宫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萧妃脸色不变,眼睛却冷的令人心惊。
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转身上了赵妃后面的那顶轿子。轿帘搁下的那一瞬间,萧妃清冷的面孔瞬间狰狞,掩盖在了那一片黛蓝色轿帘内。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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