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子傍晚的时候才往回走，她看着天边被染红，心情好了一些，她的手中抱着一只兔子，短短的尾巴蜷缩着，看起来很乖巧，她低着头往前走，却撞上了一个胸膛。

景夜的目光从她抬起来的脸上看到怀中的那只兔子，抿了抿唇，抓住了她的手腕，“我看你总是不回来.....”

“担心我去找巧巧麻烦？”雪慧子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非常的无语，“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东想西，我闲得慌天天找她干什么，你要是实在担心就把人接回来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夜的语气中带了些尴尬，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扯过雪慧子的手放上去，“给你的，我只做了一个这样子的，巧巧没有”

“你让她看了吗？”

景夜的面色犹豫了起来，说，“她拿着看了一下，但很快就还给我了”

“........谢谢哥哥”雪慧子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真好看”

不该是这个反应，景夜想，他有些不安，看着雪慧子的笑容，以往的轻松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沉重，压在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问，雪慧子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想问她在府里呆的开不开心，还想要问她为什么总是去教会，想问她为什么在府里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为什么不来找他。

但看着这双黝黑的眸子，那话语又淹没在了喉咙中，他有些迷茫，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我会给你很多东西，你喜欢的.....很多很多，所以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跟以前一样，我拥有一个乖巧的妹妹.......

“........我没有生气”雪慧子的笑容消失了，她想，景夜的性格果然很麻烦，他谁也不愿意得罪，安慰了这头安慰那头，她看着景夜的脸，叹了口气，要如何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呢，他总是自顾自的认为他所了解到的东西。

所有的外表，都是她跟巧巧展现出来的，为什么他不明白，雪慧子抚摸着手中的硬物，对他来说，有问题了，送礼物，就能把问题掩埋下去，但却从来不知道，问题积压的多了，就会在某一天猝不及防的喷发。

没猜错的话，他在巧巧那边也是这个说法，她抬起头，看着景夜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谁，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点呢？”

“我对你的态度一如既往”

因为从来都是伪装出来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因为不没有在你身上寄托过感情.......

“你是一个好人，把我从花街里带出来”

虽然最后你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我不想对巧巧做什么”

因为我已经报完了对她的仇........

“你到底想做什么？”雪慧子最后问，她看着景夜，橘红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睫湿漉漉的，看着有些狼狈，“景夜.......这个世界哪有两全的法子，如果我们互相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可以友好相处，那才可怕”

她的长发被风吹动着，漆黑的颜色像是泼了墨，眼睛也是，看的久了，就会生出些可怕来，景夜移开目光，说，“所以我从来没有在你心上占据过位置吗，我早就该想到，为什么你总是会被那些身外之物哄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是有点，雪慧子在心里回答，她又叹了口气，想着穗子的孩子被养成这个样子也是让人难过，但再多的情感就没有了，她抱着兔子后退了几步，想这些年承蒙这人照顾，她并没有被夺走的那种不适感，只是觉得有些惆怅........

景夜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想要一个乖巧的妹妹，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偶尔闹一些小脾气，就像是平常兄妹相处一样，但是两个人的世界又加入了另一个人，他在那个人的口中知道了妹妹的不好，所以雪慧子在他的眼中，就真的不好。

雪慧子越过景夜，继续往前走，怀中的兔子动了动，用前爪扒住雪慧子的胳膊，发出叫声，雪慧子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她戳了戳肉乎乎的屁股，有点想笑，然后笑容又消失了。

她不是木头，这么多年，其实也还好，雪慧子曾经想过就这样子，她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然后一直过下去，也很不错，后来那种奇怪的情感就消失了，在景夜第一次送巧巧东西的时候，也或许是景夜第一次不相信她的时候，再或者是......

很多很多，说不上来，如果跟自己骨血相通的哥哥是这样子的人的话，那倒不如当成没有，她对这件事情真的很平静，真的没有起伏.....

大概吧.....雪慧子咬着下唇。

“我只是觉得你晚上回来不安全”景夜跟了上来，他的声音闷闷的，心中有些钝痛，他说，“抱歉，忽略了你们的感受”

雪慧子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非常的温柔，温柔的把兔子举起来，看着艳红色的残阳在它的身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景夜对她很好，所以她没有报复的情绪........

只是那传过来的若有若无的复杂情感，让她有些烦躁，她又开始厌烦这能力了，总是这样子，对所有的感情都清清楚楚，是恶意，还是喜欢，全部朝着她涌过来。

像是被海水淹没，喘不过气来，她想，大概像童磨那样什么都感觉不到才更快乐一点吧，她长舒一口气，然后说，“不要在我面前提巧巧，也不要在巧巧面前提雪慧子，这是这段关系能继续维持下来最好的办法”

她难得指了一条明路，但也许不是，却是雪慧子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了，她想自己好像是被一张大网笼罩着，青子，美惠，巧巧，景夜，他们占据着网的几个角，试探着将自己罩住，被束缚的感觉越发的深了.......

年少时被萦绕这的窒息感，又出现了，雪慧子的脸色白了白，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看着地面，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有些乱，她又按住脑袋，但手中的兔子掉了下去，她匆忙去抱，却失了力气，陷入了一片漆黑。

.......

梦魇中似乎有什么在追赶着，雪慧子的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上掉落，她的身体似乎在发着抖，景夜抓着她的手腕，脸色有些不好看。

浓烈的花香让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浑浊，景夜一言不发，风从大开着的窗户吹了过来，他伸出手抚摸着雪慧子的手。

大概是，是他错了吧，总是优柔寡断，狠不下心舍弃任何一个，他拿起那枚手镯，看了好一会儿，放在鼻尖嗅了嗅，很香，味道也很熟悉，他想到给巧巧看了之后，她上手的动作，敛了敛眸，遮去眸中神色。

你们都参与了吗，他站了起来，站在窗前，把手镯扔到了外面，秋季的风有些凉，他看着那被风吹得簌簌的花，手指扒在窗棱上。

雪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坐了起来，视线还有些迷糊，她的脸色非常的苍白，嘴唇也是，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有一条黑色的线顺着纹路在往上蔓延，她的唇勾了勾，叫了声，“哥哥”

景夜回过神来，走了过去，他脸上的郁气还没有消退，坐在雪慧子的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她的脸，许久，他把雪慧子的手腕拽了过来，看着那条黑线，说，“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什么？”雪慧子似乎还有些迷茫，她顺着景夜的视线看到了手腕，然后似乎被吓到了一样，一脸震惊，“这是什么”

“没什么.......解药要配置一段时间”景夜说话没什么起伏，他想，应该分开这几个人的，不然迟早要有人丢掉性命，他的眼神非常的奇怪，又带着些许释然。

雪慧子像以前一样躺在他的怀里，掺杂在香气中的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淡淡的，被风吹散了。

是乖巧的雪慧子，景夜想，他的手拂过雪慧子的长发，眸子闪烁.......

诡异的花香和里面蕴含着的毒，如此的残忍，也是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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