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阴森森的笑面虎气质并未吓到沙寒月,甚至好像也没有让她警觉起来，沙寒月只道：“我瞧你句句指责陛下慢待丞相之妹，生怕丞相的委屈丞相自己不知道,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吧？”
李白首冷笑道：“沙大人不说我提出的问题哪里有错，反而一上来就发表诛心的言论，可见目的并不在于解决问题，而在于解决老夫啊？”
沙寒月也冷笑道：“李大人言重了，旁人说这种话,或许还是为了陛下考虑。李大人讲出来，除了挑拨陛下和丞相的关系,我就想不到别的啦。毕竟李大人是个撺掇陛下在朝堂上脱裤子的浑货，对吧？”
李白首啐了一口，转头向刘行雨哭诉：“你！陛下！沙寒月含血喷人！她这才是挑拨我和陛下的君臣关系！臣事事为陛下着想,为皇室威名着想,陛下不要被佞臣迷惑，应当想一想臣说的是不是属实啊！”
沙寒月道：“陛下性子直率,待人至真至诚,遇上喜欢的太阴，一同度过一个风期，再请人家进宫盘桓，不可谓喜爱之心不诚。还见了诚太妃，不可说求婚之心不诚,怎地到了你嘴里就变成强抢民女了？你不但影射陛下昏庸暴虐，还颠倒是非，把白的说成黑的。怎么就不是妄图挑拨陛下和丞相的关系了？”
李白首哼道：“陛下带人回来不过半日,你怎么就知道陛下怎么对人家,怎么就知道见过了诚太妃？内宫之中的事情怎么会如你亲见？陛下,臣弹劾沙寒月贿赂内臣，妄图掌握陛下行踪，有不轨之心！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人与内奸！”
“含血喷人，我今日算是见识了，陛下，臣请弹劾礼部尚书奏别部事，有把持朝政之心。”
“吏部尚书对我的提议半点意见也提不出来，就只好给我扣帽子，扣莫须有的罪名，陛下自己没有判断能力吗？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别吵了！”小皇帝烦躁地拍着扶手，“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精神？”
她打了个呵欠，道：“李爱卿，查案是刑部的事情，你礼部随便伸手，活该被弹劾，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李白首面有愠色，低头不语。
“不过爱卿说得很对，我对豆豆的心，天日可表，你礼部这么有心，令你等速速挑选黄道吉日，让朕快点完婚！”天日可表，就是说天和日都知道我跟她没什么的，完全没有说错。
“这个……”李白首却没有马上答应，他旁边的礼部侍郎岑清接过话头，道：“陛下请三思，陛下纳妃，该当细致挑选才是，理当先从礼部秀册中选择，臣前日检查礼部去年所造秀册，并无一人叫豆豆，只怕是……”
这是暗示安晴云随便找了一个太阴冒充亲妹妹，实际上不过是以美人贿赂陛下，想在后宫里也安插人手罢了。
“那朕可不管，睡了又不负责，这不是逼着朕做昏君吗？”
“陛下……睡了不负责并不会成为昏君。”
“这不就是食言而肥，食言而肥都不是昏君，你对昏君的标准也太奇怪了。”
“这个……陛下，自古以来从未听说哪位帝王睡而不娶成了昏君，沉堕温柔乡里不思朝政的昏君才比较多。”
“朕不管，你该不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好，才推三阻四说不行吧？既然如此你这礼部侍郎也别做了，乌纱留下回家养老吧！”
礼部侍郎赶紧跪下，“不，臣真的是为了陛下着想！”李白首也赶紧求情。
小皇帝心中啧啧称奇：当初可不怕和朕正面冲突，现在又说跪就跪，可以说是非常能屈能伸了，他们几个难道已经忘了当初得罪过我了吗？
丞相集团和头目谢迁虽然还在牢里由礼部尚书李白首暂代头目位置的谢迁集团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攻讦，相互揭发对方的黑历史，已经离纳妃这件事相当遥远了，可惜吵架逐渐趋向白热化，大有愈演愈烈、离题万里之势。
这时又有一个人站出来，倒没一开口就慷慨激昂痛斥前一个人，反而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问：“那个……启禀陛下，臣昨日夜观星象，见有噩兆犯主星，陛下不可不察啊！”
小陛下跳下来跑近了看，乐道：“你不是夏天吗？今天带证据来了？”
夏天道：“不错，噩兆临世，必有所显。比如说朝堂上的各位大人。”
小陛下点点头，事不关己地附和说：“对，这帮人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吵架，我看也是快要亡国了。”
说者童言无忌，听者不能无忌，忽然间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钉在了她身上，刘行雨一阵发毛，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被她丢进重阳堆里的鲁毛毛和雷鸣鸣，一下子害怕起来，往四周望去，每个人都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她和一个陌生的脸孔短暂地对视，对方忽然皱起眉头，鼻子几不可见地嗅了嗅。
刘行雨结结实实哆嗦了一下，转身一溜小跑跑回了座位上，躲在重重侍卫之后，心想：别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冒出来了吧？你们可要靠得住啊。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这么多重阳发起狂来，这几个少阴侍卫拦不拦得住啊？
小皇帝一阵紧张，安晴云也是一阵紧张。陛下的风期十有八九是被风信丹之类的东西逼出来的，来得不正常，走也不会太正常，万一今天风期去而复返，身上一身的奶味……安晴云也忍不住盘算：这几个少阴侍卫拦不拦得住啊？
幸好这只是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想多了，太卜令夏天跟着小皇帝挪到前面来，道：“微臣有证据！”说罢把帽子一摘，几根头发跟着飘下来。
刘行雨看看她，不明所以，又看看安晴云，接着赶紧转过头，心说我到底怎么回事！不看她了！再也不看她了！应该有气节！
安晴云也不明所以，但见对面那一列中不少人脸色一变，显然是被说中了什么。
夏天凝重地说：“臣的头发莫名地开始掉了，根据我算卦的结果，各位大人的头发，应该也都开始掉了。”
“掉了头发，又说明什么？”
夏天道：“噩兆出世，必有征兆。各位大人掉头发这件事，就是在警告我们，政局不稳，必有乱象。”
宋一可小声骂道：“政局不稳还要你说？我不掉头发我也知道！”
“这倒是奇了，还真的有人掉头发吗？站出来给朕瞧瞧？”
人群中不少人面有难色，小皇帝随手点了一个，说：“你把帽子摘下来朕看看？”
那人挣扎半晌，把帽子摘下来，几根头发飘下来，头顶已经不剩多少了，小皇帝又点了另一个女重阳，她的头发虽然多一些，然而头顶也已经有一条明显的缝隙了。
夏天道：“这是列祖列宗用臣下的头发警告陛下……”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礼部侍郎岑清打断，喜气洋洋地一作揖，道：“这正是在警告陛下，纳妃之事需谨慎行事，不可如此草率，陛下一意孤行，反倒最后做了别人的嫁衣。”说罢朝着安晴云瞟了一眼。
小皇帝斥道：“无凭无据你就胡说？难不成列祖列宗还入了你的梦吗？这为什么就不是警告朕，这外朝之臣妄图干涉朕的后宫呢？”
刘行雨的话掷地有声，她声音奶奶的黏黏的，却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群臣不敢说话，只听见嗡嗡的回声。
安晴云捅了捅旁边的宋一可，宋一可本来就跃跃欲试，现在看安晴云也没意见了，赶紧站出来，道：“陛下不需动怒。礼部的这个……岑大人……”他一下子忘了礼部侍郎叫什么名字，叫的时候十分犹豫，见大家脸色没变，才在心里确定了八分，续道，“陛下不过是纳妃罢了，又不是选皇后，后宫的事情你们都要管，你们岂非正是李大人刚刚要彻查的人？唉，刚过十五，御史台就要忙活喽……”
宋一可开口，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就不太重要了，礼部这回合吃了暗亏，隐忍不发，小皇帝看他们吃瘪的脸，心中十分地愉悦，甚至一度还想拉着安晴云讨论分享一下。
“陛下……”夏天柔柔弱弱地举起手，“微臣还没有说完……”
“哦，那你说！”
“这真的是非常罕见的预兆，陛下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小皇帝道：“说来说去，你也没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预兆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不利？你知不知道是谁？知道咱们就先抓起来嘛！”
夏天犹豫着看了看旁边的礼部侍郎岑清，岑清忙道：“陛下！鬼神之说有待商榷，不能凭这个就抓人啊！无法旁证之事终究太过虚幻，倘若这次陛下信了夏大人，夏大人却随便说了个与自己有私人恩怨的人……这可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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