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觉得新奇好玩,回头看着安晴云,问:“丞相,怎么样?给她弄铁甲的案卷吗?”
安晴云道:“这倒是没问题,反正单靠我或者陛下,也想不出来这么复杂的事情,如今有个闲人在这里肯帮忙动脑子,真是再好没有。”
小皇帝便转身对铁衣,说:“唔,好吧,改日给你带过来。”
铁衣正儿八经磕了个头,“谢陛下隆恩!”
小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朕就这么走了,今日之事要对御史台和羽林军的别人都保密啊,听到没有?”
唐长老不敢怠慢,心里算计着羽林军名义上的老大正是陛下本人,当然忙不迭地应了。安晴云与小皇帝出了门,把剑插回腰间,双手抱起小皇帝,抱孩子一样拖着她的屁屁,一跃而上屋顶。
“不必送啦。”她挥挥手,跳进巷子里。巷子还和她们来的时候一样地安静,朝外走了不远,就看见安里里正在跟一群车夫天南海北的扯淡,那架势仿佛融入了整个镇子的背景里,毫不打眼。
“他倒是机灵,知道躲出去?要不刚刚就被羽林军的人发现了。”
安晴云笑道:“那当然,我就说他平常和羽林军的人混得很熟,当然知道他们怎么做事的。走吧,天色不早了,云品该发现陛下不在了。”
日头正在西移,小皇帝回城的途中就没再趴到窗边看外面了,让安晴云放心不少。她看小皇帝左躲右闪,终于意识到是在躲自己的眼神,便笑道:“陛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吗?”
“胡、胡说,朕有什么事情,还非要让你知道吗?”
安晴云笑着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臣不过是怕陛下又突然发热却不肯说,闹大了不好收拾罢了。”
小皇帝偏开头,“朕、朕才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这么大的事是会和丞相商量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悠悠地说,一边看着小皇帝偷偷地瞟她,心里无端端觉得十分快乐。
逗陛下真是太好玩了。
“陛下呀。”
小皇帝小小一抖,问:“嗯?嗯?”
安晴云道:“陛下不觉得,手下应该有一班能人异士,专门解决这些问题吗?”
小皇帝奇道:“为什么?你手下的人还不够吗?我看这回解决得挺好的。”
安晴云笑道:“对陛下来说这样就够啦?不行的,这远远不够的,这还不如一个县衙里查案的皂隶班子。”
“县衙里的皂隶是什么样子的班子?”
安晴云道:“要是一个县城里出了命案,知县手下的皂隶当先就要把尸体背回来,还要在现场观察,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要和在场或者目击此事的人聊天,这就要有人观察细致,知道很多东西曾经是什么样,将来是什么样;要有人会聊天,好让不肯开口说话的人说真话。尸体背回去之后,要有会验尸的仵作验尸。要有人能打,才能抓住或穷凶极恶、或奸诈狡猾的嫌犯。抓了嫌犯之后,还要有人会问话,有人会用刑;要有人能把这蛛丝马迹的东西穿起来。最后,还要一个青天大老爷,能明辨是非,按律办事,不办糊涂案。”
“这么复杂啊。”
安晴云笑道:“这只是一个县呢,陛下有二十二个州,全国有一百多个县。所以,这样的一个组织,应该只是陛下手中趁手工具其中的一个。”
刘行雨说:“啧,绕了这么远,你的意思,也不过就是曾经跟我说过的,要有一个能直接帮我办事的组织,是不是这个意思?”
安晴云点头道:“对,臣就是这个意思。御史台要经过宋一可才能指挥得动,羽林军要经过许多钱才能指挥得动。六部就更不要说了,除了兵部吏部,陛下没有一个指挥得动,这样的机构就算是再有能耐,对陛下又有什么用?”
小皇帝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身边没有一个堪用之人,忠心的吧,战斗力有限;有战斗力的吧,也不知道心里揣着谁。就连云品小窦这样的,都要思考一下他们背后是为谁卖命的,会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我到底能指望谁啊……我又上哪里去找这样的能人异士呢?”
安晴云贼贼一笑,道:“陛下当然是指望臣了,臣现在就打算为陛下物色这样的人。”
“什么人什么人?是董是明礼这样的吗?”
安晴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先把眼前的事情忙完吧。折腾了一下午,陛下也该回宫歇息了。”
“不要嘛,我还有精神呢。”
安晴云但笑不语,先回了家,听见安豆豆还在屋子里弹琴,便笑道:“豆豆也很厉害。”
小皇帝不明所以,只好很敷衍地回答:“豆豆……嗯……弹得是不错。”
“你仔细听。”
小皇帝在后院听那琴声时断时续,久了便听出来,她弹第一遍和第二遍之间居然还挺有差别的。
“为什么水平相差这么大?”
安晴云道:“不然陛下觉得为什么小丙和小丁能这么老实在我府中等两个多时辰?我叫豆豆假装是我二人在教学,她就一遍弹得像我,一遍弹得像陛下。”
小皇帝一听,这技术确实和自己差不多,“可恶,怎么我在大家心目中,就这么多错误?”
安晴云笑道:“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吗?陛下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琴可以以后再说,豆豆被拆穿了,可就没有下次了。”她拉着小皇帝,二人从偷偷跑出来的路一路返回,猫着腰进去。只见豆豆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悄悄起身,琴声终止。安晴云随意拨弄了几声琴弦,笑道:“陛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太累也不好。”
出得外间,见侍卫丁正拉着侍卫丙过招,防她注意到真正的丞相和陛下早就偷溜了。小皇帝一想,此间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侍卫丙一人,不知该同情还是该笑。
两人回了宫中,小皇帝多嘴问:“你要是直接大摇大摆去大理寺要案卷,会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安晴云奇道:“陛下怎么会以为我会大摇大摆去大理寺要案卷?要是日后有人查下来,当然就知道是我在后面作梗了啊。我会找人偷偷去弄的。”
说罢哑然失笑。
小皇帝道:“你笑什么?我瞧着没什么问题,果然应该这样,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可不能被发现了。”
安晴云叹了口气,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律例是大良的律例,可是我和陛下要想给人沉冤昭雪,居然还要钻空子贿赂小官小吏,还要防着陛下的臣子们发现,这可不荒谬吗?”
她这么一说,小皇帝顿时觉得就是如此,接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陛下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
小皇帝瞟了她一眼,紧紧闭住嘴巴,又瞟了她一眼,紧紧闭住嘴巴。安晴云笑道:“陛下有什么事情,尽可和我说,不要怕得罪我。”
小皇帝说:“我不敢说。”
“有什么是陛下也不敢说的?”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要是天下长治久安,大臣忠心耿耿,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既然落到这个地步,又不是我自己的错,那岂不就是……岂不就是……”
岂不就是先皇的错了?
但她一个刚断奶的娃娃,又有什么资格敢指摘先皇的不是?
安晴云但笑不语,心道陛下今天才想到这个问题?先皇如果治国有方,陛下又怎么会是“中兴之主”,倘若国家一直兴盛,又怎么会需要“中兴”?
先皇无甚治国理想,能守住组上传下的基业就不错了,先皇的人生理想倒是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养许多好看可爱的美人儿,每天看他们唱歌跳舞,要是其中有谁格外喜欢打听小道消息讲给先皇听,那百分百能获得大恩宠,甚至就算不是美人儿,只要格外会讲小道消息,先皇也会宠幸非常。好在先皇还有分寸,没怎么太让这样的人掌握了朝廷命脉。
饶是如此,先皇在位时也时不时有各种洪灾旱灾贼兵犯境,驾崩前仍然有外戚专权、皇嗣结党的大问题,留给小陛下的,是一个更加颓败的江山。
安晴云笑道:“陛下这有什么怕的?先皇已经驾鹤西去了,是非功过,自可评说。有句俗语叫\'板上钉钉\',这板上钉钉,说的可不是棺材板盖上了,就可盖棺定论的意思吗?”
“你知道什么!”先皇会诈尸、不对、显灵的!
安晴云笑了笑,接着正色道:“臣知道先皇一朝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只有我和三位大人对陛下有用了。”
是呢,连太妃和内侍官都能对小皇帝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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