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聚众聊天,话题容易跑偏,话题跑偏之前,还是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譬如说以往都是从这里开始,往前修筑的。
门头村瞭望塔附近有几个大仓库,现如今半空着,按照曾经在工地上干活的人的说法,木头和石头都是不可缺少的。但现在,这里木头也没多少,石头也没多少,只有从海州征调的粮食现在堆在仓库的一角。
小皇帝自觉自发开始操心起这些事情。趴在安晴云身后看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卷子。
“这是什么呀?你趁我睡着就看这些吗?这也太无趣了,还不如和我一起睡觉呢。”
安晴云笑道:“这是路路通留下来的图纸,幸好还有这些,否则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应该怎生是好了。”
刘行雨奇道:“哎呀,这是什么?”
“草绳。”
“那这个圆圆的,画的是什么?”
“这是泥用草绳裹出来的。”
小皇帝喊道:“为什么!”
安晴云奇道:“什么为什么?”
小皇帝道:“今天去仓库的时候,根本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呀,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从未见过这个。我还记得海中石带我们去工地参观的时候,他们都是挑着土就上来了。”
安晴云附和说:“对,就是没有看到过。”
小皇帝皱着眉头,好像在努力地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小手一敲,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就因为这个卷子长得太像废纸了,才没有被收走,而海州府接替工部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修堤坝,因此也没有仔细看图纸,因此工地上完全看不见这样的小团团。”
“小团团”,安晴云抿着嘴点点头,实际上觉得很难把喜欢说叠词的小皇帝想得很精明。
“唔,我还有一个问题。”小皇帝搓搓小手。
“什么事?”
她举起手,兴奋地说:“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洗澡了!”
安晴云哭笑不得,问:“你就这么不爱洗澡吗?”
刘行雨撅着嘴嘟囔道:“就有时候对每天都必须做的事情,才想要偷个懒嘛……”
“这里根本就没法洗澡的,这里不是行宫呀。”
小皇帝干脆高兴得蹦起来,挂在安晴云身上晃来晃去,“那睡觉,快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陛下不怕我身上臭吗?”
刘行雨把安晴云扑倒在床上,撑在她身上很认真地嗅来嗅去,“不臭啊,怎么会臭?”
安晴云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今天骑了很久的马。”
“今天那么冷,不会出多少汗的。”她非常大方地拍拍安晴云,“你还是很香的一个重阳君。”
表现得毫无破绽,这是刘行雨给自己的评价,其实丞相这么担心在自己面前表现不好就让她乐开花了。
第二天刘行雨照样睡了个天光大亮,起床之后一个家丁进来,给她弄了点吃的,她抬头问:“丞相呢?”
家丁说丞相一大早就出去了。
外面下着雨,这是想去哪儿呢?幸好过了一会儿安晴云就回来了,身上披着蓑衣,湿漉漉的,进门就扔在一边,在地下留下了一摊水迹。
小皇帝本来埋着头吃吃吃,看见她回来就要问,不过没等她问出口,安晴云就非常贴心地自己招了,“我去前面看看工地,今天水低一些了,可是这么点人,根本就不够。”
她唉声叹气,刘行雨根本没放在心上,“我们去把那些流民拉来干活嘛。”
安晴云道:“那可不行,那些流民只不过是乌合之众,而且家破人亡,饥肠辘辘,能顶什么事?”说完又叹了口气。
“怎么啦,唉声叹气的。”
“我们接手了流民,可又要管他们吃饭了。”
“你不是有权调配所有的米粮吗?”
“可他们总是在空耗米粮的,一来一去,耗费巨大。最重要的是,我被暂时拖在这里,这海中石究竟该怎么对付,却是没空去管了。”
小皇帝一拍小手,说:“我觉得嘛,这个海中石肯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一石二鸟,把这些因为战乱来躲避的流民逼死淹死饿死,太平盛世不好下手,现在就能推给水患了,真是妙啊。”
她饭也不吃了,站起来跳来跳去,“我也要想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把他比下去!”
安晴云笑道:“你有什么办法?”
小皇帝坐回桌前,狠狠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最后放弃了。改转移话题说:“就是,我们被拖在这里,来海州要办的正经事没法办了。”
“治水不是正经事吗?”
小皇帝奇道:“治水怎么能是正经事!你看,你又不是工部的,也没在工部呆过,跟我是一般地看不懂这个什么《营造则例》。你擅长的明明应该是算计别人,坑害别人。这才是你的正经事。”
安晴云瞪着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奇事。
“本来就是!”小皇帝挑衅地冲她努努嘴,接着说,“我们到这里来,还有铁甲的死等着去问呢,可咱们缺人手,信又写不出去,这又怎么办?”
安晴云说:“我派人回去叫了,你这几天就没发现谁不见了吗?”
她天天都跟安晴云呆在一起,安晴云手下又到处派,谁知道谁不见了?
一看就是没发现,安晴云道:“我把里里派回去搬救兵了。”
是呢,安里里好几天都没出来烦人了,本来以为他被派走了,结果果然是被派走了!
小皇帝正要发脾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左右看了看,趴在安晴云耳朵边上问:“里里不是太阴吗?为什么你要他做这么多事?”
安晴云睁大了眼睛问:“太阴有什么关系?里里很靠得住的。”
小皇帝嘟囔着说:“太阴办事你不担心的吗?不是说又怕半路上忽然风期,被人抢走做了便宜压寨,又怕力气小打不过人家,反而耽误了正事。羽林军里这么多重阳力士,至不济还有许多少阴,你为什么单单叫安里里一个太阴去?”
安晴云小声说:“陛下自己也是太阴,怎么就不觉得自己不行呢?”
“我要做个昏君嘛,做个昏君又不要行不行的。”
安晴云便笑道:“我们安家历来都是太阴居多,重阳绝少,如果太阴都不干活,早八百年前就已经灭亡了。”
“哦结果就没有亡?”
安晴云点头说:“没错,我家的太阴君从小也是与重阳君一般教育的。”
熟读话本子的小皇帝这时候突然问:“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安晴云敲了她一下,“你这个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
“就,就问问……”她捂着脑袋嘴硬说,“是问不会有什么额外损伤吧,大家明明都很柔弱,就算是我这么坚强,也会觉得力不从心啊……明明是你脑袋瓜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怎么就怪给我了……”
安晴云冷笑了一下,“陛下既然自己是太阴,就不该自己看轻自己才是。我安家的弟弟妹妹虽然都是太阴,但论智计,与重阳君相比,也丝毫不差。”
“武功呢?”
安晴云揉揉她的头,说:“这就要付出数倍的努力了。”
小皇帝失望地说:“还是有所不如嘛。”
安晴云正色说:“但绝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太阴君就注定一事无成,只能祈祷有个人品上上乘的重阳君来咬自己一口,如此就过一辈子。”
虽然天天觉得太阴君什么都不如重阳,小皇帝自己也仍然没有什么身为太阴的自觉,比如说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一事无成,也从来没幻想被一个个人品上上乘的重阳君咬一口。
人当然会有梦想,梦想着反守为攻也是梦想!
安晴云哪知道她偷偷在想什么,这时候作为帝师,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总结前文,抒发感情了,她正色说:“所以陛下切勿妄自菲薄,一来陛下天赋惊人,只要用心学习,将来必有建树,二来只有陛下有所建树,宋、许、林三位才会知道臣有好好地在教导陛下,认可臣的努力,陛下和臣二人,在这朝堂之上才有立锥之地。”
小皇帝扑哧一声笑了,道:“你知道吗,我原来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大家都说丞相的势力一手遮天,这立锥之地只怕不是你的吧?你站一边去。”
安晴云笑道:“陛下此言差矣,要想稳稳的站在朝堂之上,岂是光有陛下的宠爱就行了的?陛下总该听过燕承宗至孝宗朝禁卫军随便废立皇帝的故事,也应该知道楚惠帝时,天下举兵勤王诛王珩其实是因为皇帝无法把持军权所致。所以陛下和我,都危险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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