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蒋兴娶妻(1 / 1)

长天万里 洪起 2128 字 8个月前

西街饭店坐南朝北,对面是药店,饭店临街的一面五间房,四间的墙全是一块块两尺宽的木板,白天一块块卸下,门面房敞开对外,街上行人能看见桌上饭菜,闻到各种菜的各种气味。晚上一块块木板装上,既是关了的门,也是一堵木头墙。

上午十点,是饭店冷清的时候。早餐吃过,吃午餐的还没来,伙计们在厨房和后院,准备中午的食材。烧饼炉子封了火,炉上仅剩三块烧饼,焦黄颜色。两个男子从饭店门前走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在靠西墙的桌子边坐下。

面朝柜台坐的男子四十多岁,穿青布长衫,戴褐色瓜皮帽,他辫子长,从后背垂至板凳。面朝街道坐的男子二十岁上下,辫子短,穿橄榄色上衣和蓝色裤子,戴着黑色瓜皮帽。

年轻客人大声喊:“来四块烧饼两碗粥!”

正在往桌上的醋瓶加醋的伙计阿夏放下醋瓶,走过来说:“对不起,粥没了,只有三块烧饼。”

“粥卖完了?快烧啊!剩烧饼谁吃啊!”年轻客人冷着脸说。

“烧粥时间长,要不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年轻客人有点恼火了,拍着桌子说:“饿得走不动了,哪也不去,就在这儿,快点!老子还有事呢。”

阿夏也生气了,冷下脸问:“你是谁的老子?”

“谁多心就是谁的老子,怎么啦?”年轻客人脾气很大,似乎要动手似的。

蒋兴听到争吵忙走过来,问明情况说:“二位稍等,我让伙计去别的饭店看看,有粥买两碗,现烧确实也耽误你们时间,烧饼冷了不香,阿春把炉子捅开赶快烤,阿夏给客人上茶。”

阿春把炉子捅开,加入木头木屑做燃料,重新和面烤烧饼。一会儿,四块烧饼上了桌,面向火的一面经过烤制呈蟹壳般金黄色,一粒粒芝麻附在上面,经过烤制后散发出清香。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蒋兴问:“你是老板?”

“我爸是老板,今天他有事,我来帮忙。”/apk/

“不管谁是老板,你们伙计服务态度不行啊。”

“你说得对,我们要改进。”

中年人说:“我姓连,我家老父亲六十大寿,想请你家饭店去我家烧二十桌菜,怎么样?”

“你家是哪里?”

“里庄西北二里连家村。”

“为什么不找里庄的饭店,舍近求远?”

“你嫌远?”

“那倒不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九,包工包料,食材你们出,我家报一个价钱,怎么样?”

“行。”

“那就说好了,连家村连宏大家。”

两个人吃完早饭走了,阿夏说:“老板,这两个人是来捣乱的,说话不可信,也没交定金,说不定办完了不给钱。”

蒋兴陷入了沉思,听父亲说过,土匪裘昆与他家有仇,曾扬言要杀他,而且动手时会捉弄人,会搞点恶作剧,莫非是裘昆寻仇来了?好像也不是,裘昆说是要等他结婚生子才动手,他现在还是鳏夫呢。是祸躲不过,就是那人捣鬼打秋风,已经答应了人家,生意还得做,不能失信于人。

提前三天,蒋兴安排厨师小工前往连家村办寿酒,办完寿酒连家当即算账给钱。阿夏回来交钱时,对蒋兴说:“那人家问蒋老板结婚没有,我说没有,不知是什么意思?”

蒋兴听了,心里又忐忑起来,莫非真与裘昆有关系。

其实连家与裘昆真没关系,他家与里庄酒坊老板张广泰是亲戚。张广泰有个小女儿名叫美兰,今年十八岁了,长得身材高挑,端庄秀丽,人也聪慧,上门的媒人不少,张家也看了十几家,不是张广泰夫妇看不上,就是女儿不同意。

张广泰有个妹妹在吴家村,有一次说到蒋兴赞不绝口,张广泰有点心动,对妻子说:“小伙子人品好,蒋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我觉得可以。”

妻子不爱听,长脸一沉说:“什么门当户对?我是疯子?美兰是二婚呀?”

“我觉得嫁人要紧的是经济和人品,他家有田有店,经济没问题;小伙子对义父义母好,对哑巴老婆父母也好,这不容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见过?”

“那找个人去看看。”

于是,张广泰让小舅子连宏大和外甥到皇塘去看人,连宏大还让蒋兴家饭店做了一笔生意,感觉蒋兴人朴素实在、讲诚信有学问,与美兰般配,家境和张家也算相当,人还勤快,在家不当老爷,他的小拇指短怕老婆,美兰嫁给他不亏,不会受欺负。

美兰母亲听了心里高兴,脸上却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小弟尽说他的好话,是不是得了蒋家什么好处啊。”

张广泰托媒婆到何家庄蒋兴家来做媒,说是里庄酒坊老板张广泰有女待字闺中,愿与蒋家结秦晋之好。

蒋先云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说先看看人再说,他要蒋兴一道去看人,蒋兴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去看,不合礼法。这事父母做主,爸去看看就行了。”

蒋先云说自己老眼昏花,连麻子都看不清,怕再看走眼,决意带着蒋兴一起去里庄,让蒋兴亲自看看,他找了个借口说:“我顺便买几斤酒,你帮我拿酒,可以吧。”

如此一说,蒋兴只好随行。

蒋先云以前常去里庄喝酒,对张家酒坊的酒店很熟,父子二人到了酒坊前面的酒店,美兰正在卖酒,蒋先云便装成顾客上前说话,蒋兴在一边观看。

姑娘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皮肤紧绷光滑,脸像鲜艳的玫瑰,唇红齿白,眼如黑珍珠,两道温和宽厚的新月眉,梳如意头,上身穿浅色斜襟布袄,下着粉红色凤尾裙。

蒋兴的目光与姑娘相遇时,也没移开,仍盯着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姑娘羞涩地避开了蒋兴火辣辣的眼神,嫣然一笑,低下了头。

返回的路上,他手拎10斤里庄黄酒,觉得一点不重。看到路边有不少月季花,大红的花朵密密实实地绽满枝头,开得明艳、开得恣意,风吹花动,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蒋兴闻着花香心花怒放,想到细皮嫩肉的漂亮姑娘,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消失,还欢天喜地亮开嗓子唱起歌来:

清清溪水缓缓流,

姑娘洗衣鱼儿游,

每当我从岸边过,

忍不住要回头,

……

按照婚俗,男女双方同意,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讨年庚,年庚用梅红单帖写成,中间写女方出生年月日时,两边分别写“天作”、“地合”,媒人带着年庚送至男方家,迳至灶房,把它供在灶座下,自始至终不作一声,如三日之内无碎碗破瓶或其他不吉利之事发生,即请算命先生合婚排八字,属相属吉兆即通知女方,男方随后送彩礼定亲,

定亲后请算命先生选定结婚佳日,然后迎亲、拜堂、办喜宴。

蒋张两家按婚俗程序办,一切顺利,十月初八,唢呐开路,鞭炮齐鸣,一顶大花轿把张美兰抬到了何家庄蒋家。

结婚两年,美兰没有怀孕,双方家长都有些着急,连有疯病的惠珍也着急,好几次伸手撩起美兰的衣服,看她那细皮嫩肉的肚皮,弄得美兰羞红了脸,如熟了的红樱桃。

美兰比谁都渴望怀孕生子,想了不少办法,都是劳而无功。有人说光吃蔬菜不行,要多吃有血的东西,家里便一天鱼一天肉,美兰人长胖了,肚子无动于衷。有人说喝一些有助怀孕的偏方药汤,选择好同房时间,二人照方抓药全无效果,肚子毫无变化,她焦急自卑沮丧,一个人悄悄流泪。

这天晚上,小夫妻上床后,蒋兴一个手搂住妻子肩膀,一个手在妻子身上游移,在抚摸妻子高挺的**时,心里产生了欲行房事的冲动。他用小动作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快活勤快的女人没情绪,推开丈夫的手,悲伤地说:“算了吧,耕了多少遍了,总是寸草不长,颗粒无收,我死的心都有了。”/

“你别瞎想,多大点事啊。”丈夫安慰妻子说。

“不是小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义父他们不也没孩子?我们也可以领养。”

“还是自己生的好,没有血缘关系总不亲,孩子也自卑。”

“别急,有时就是精神作用,可能我紧张了。”

“你紧张什么?”美兰问。

蒋兴把土匪裘昆要杀他的事说了,妻子笑了,说:“土匪都是有今天没明天,随口一句吓唬人的话,你还当真。我想,是不是没拜送子观音啊?”

“那就什么时候去拜拜。”

“早就该拜拜了。”美兰觉得什么行当都有一个神管着,酿酒的祖师爷是杜康,她家设有杜康的牌位,开瓶开市要祭奠;重阳节是杜康生日也要祭奠,还在庙前设台唱戏,才能保证酿出好酒。这生儿育女的事是观音娘娘管着,不给观音娘娘烧香磕头,怎么可能怀上孩子呢?

三月初五,清晨,窗户纸从青灰色变成白色,有公鸡打鸣,蒋兴一骨碌爬起来,外面白雾茫茫,几十米外闻其声不见其人。蒋兴蹲在茅缸上看着浓雾心里喜欢,浓雾如白色帷幔在人周围,省得让女人们看到尴尬。

他又想着用砖在茅缸周围砌一圈墙,挡风又避人,可义父不同意,说村上人家都不砌墙,蒋兴若把茅缸砌墙围上,村上人肯定笑话。屁股让人瞧瞧有什么了不起?谁没那东西?他觉得老习俗难改,就像女人裹小脚,男人留长辫,虽然难受,也不好改。

蒋兴上茅缸回来,在码头上洗手,撩水擦了脸,水清而凉。回到家,他拿了水桶挑了两担水倒入水缸,拎起三十斤重的石锁在晒场上连甩了五十把,有点身热气喘。

义父从屋里出来,扣上对襟上衣最下边蜻蜓头一样的布纽扣,似是随意地说:“今天是白龙塘庙会,你要没事,带美兰去庙会看看,今天烧香最好,有求必应。”

蒋兴心领神会,说:“好,我和美兰说说。”

美兰原想回娘家,禁不住蒋兴把庙会的热闹说得天花乱坠,另外也觉得是拜神求子的好机会,当地人信白龙娘娘,看来管生儿育女的不是观音一个,便痛快地答应了。

吃过早饭,她梳洗打扮,对着镜子照照,脸色红润的她换了身新的绣花红缎旗袍,显得妩媚漂亮。蒋兴则剃发梳辫,换身青布长衫和黑裤子,两人一前一后去八里外的白龙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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