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蟒被杀死,天还不下雨,人们还是到尧塘中间的大井塘挑水抬水吃,水是干净了,但也麻烦,田里的庄稼还是旱。
有人说,这几年天也变了,不是旱就是涝,可能是何家庄人只敬祖宗不敬天地,弄得老天爷不高兴了。要消灾避难,村上该盖座庙,男女老少经常给老天爷烧烧香磕磕头。
何富贵死了,蒋兴德高望重,人们便找蒋兴说盖庙的事。
蒋兴说,庙不用盖,有庙的村子不是一样有旱灾么?盖几间公房倒好。”
“劳民伤财盖公房有什么用?”人们不理解。
“大一些的村子有祠堂,有聚会议事的场所,有教化惩戒之所。”
蒋兴找何飞虎商量,他也说:“劳民伤财盖公房有什么用?我们村子不大,人不多,聚会议事用不着多大的地方,在你家在我家都行。”
“不光是聚会议事,还可以作为村规礼法教育之地,村上人家有纠纷调解,对违犯村规礼法人的惩戒,都要有个地方。农闲时,还可以请人来说说书,唱唱小曲。”
“钱呢?”何飞虎觉得蒋兴说得有理,同意建公屋,但不想出钱。
“我们两家出钱,怎么样?”
“我家不出钱,可以出地。我家竹林前面那块菜地,可以给村里盖公屋。”
蒋兴知道何飞虎的算盘,公屋离他家近,家里有事,稻麦收割上场时可占用一下。不过位置倒在村中,便同意了。
蒋家出银子采买砖瓦木料,请瓦木工,村上人家出小工。
蒋兴决定盖三间开间大的公屋,让儿子蒋康负责采买和具体施工。
人多力量大,半个月时间,砖瓦木料便运了回来。半个月时间,砖墙和四梁八柱便立了起来,留下中梁两头榫头没入槽,搁在人字形山墙顶上,等待次日上午搞上梁仪式。
这天上午,多云天气,云块如开河的冰块,散落在蓝色天空。一缕缕阳光从云块缝隙中射出,射在树冠上的阳光随风起舞,照在青砖墙和刨得光亮的梁柱上的阳光,闪着光亮,还散发出窑火味和木头香。两根立柱上有对联:“上梁恰逢紫微星,立柱正值黄道日”,横梁上方是:“太公在此”。
正午时分,两个斧头别在腰带上的木匠,从两边顺木梯爬上山墙顶,蒋康仰头喊:“上梁!”木匠把架在墙上的中梁榫头搬入槽,再用斧背“咚咚”往下敲,爆竹“噼噼啪啪”响起,人们开始躲闪、欢呼。上梁仪式结束,瓦木匠开始上房钉椽子、铺瓦,随后是白石灰刷墙、收拾屋子,里里外外有油漆味和石灰味。
蒋兴从街上回来,到新盖的三间公屋转了转,很是满意。回家写了副对联贴在门上:“欲收禾黍善,先去蒿莱恶”,横批:“村和万事兴”。
贴完对联又叫孙子春西在公屋的西边栽了六棵桂花树,在公屋北边栽了六棵榉树。
他对家人说:“金桂是九月开,一直开到十月,花不大、很好看,很香。榉树代表中举,我想着村上人家能出几个举人。”/apk/ 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蒋兴去世前一天,吞咽困难,无法进食和饮水,一喂就呕吐。有点嗜睡,闭眼睡觉时候多,睁着眼的时候,想说话但说不出话来。常州请来的司马郎中说:“五官里面,耳朵活得最长,你们说话他能听见,可以和他说话。”
美兰便上前,跪在脚踏板上,抓住蒋兴的手说话,她觉得丈夫的手冰凉,让加一条被子,司马郎中说:“他不冷,是血液流动慢了,盖被子会压得他难受。”
天黑时,蒋兴呼吸困难,喘不出气,积聚在喉咙口的痰发出“咯咯”的声响,司马郎中说:“没事的人出去,打开窗户,用扇子轻轻扇风,多些新鲜空气。”
出去了几个人,床周围空间大了,前后窗户打开,新鲜空气进屋对流,蒋康拿了把芭蕉扇给父亲轻轻扇风,蒋兴喘气平缓了些,他眼睛看着美兰,美兰忙上前,跪在脚踏板上,抓住蒋兴的瘦骨嶙峋的手说话。说了一会儿,她觉得丈夫的手变软了,眼睛又慢慢合上,似乎又要睡觉了,这一次睡了再没醒来。让他欣慰的是自己像一棵树一样,在何家庄扎下了根,且枝繁叶茂,儿孙满堂。让他痛苦的是没能看到孙子娶妻生子,没能看到孙子金榜题名,金榜题名是耕读之家最大的梦想和荣耀。
蒋兴去世后,美兰也病了,经常咳嗽,眼角还出血,不是呆呆坐着,就是往蒋兴坟地上跑,到了坟地,便对着坟头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她后悔自己没能拦住丈夫建公屋,没有公屋,何飞豹只能关在他家里。她后悔那天多嘴,让蒋兴去看何飞豹,如果不去,一切都不会发生,丈夫再活十年八年也说不定。
三个月后,美兰也没力气下床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她不肯吃饭,也不喝水,怎么劝也不吃不喝,也不要人侍候,也不说话,偶尔说一句“都怪我”,不到半月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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