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床后,便吃晚饭。白圆圆来了,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刚出锅的韭菜鸡蛋馅饼,散发出香味。
她把布袋放在八仙桌角上说:“麻烦你带给大金。”
“没问题,我吃完就走。”
白圆圆忧心忡忡地说:“我晚上做了一个梦,很不吉利。”
“你做的什么梦?”蒋康问。
“我梦见大金在一个寺庙里,被人绑在一棵桃树上,几个坏人拿着刀要杀他。”
“梦有时是反的,梦见寺庙,又梦见桃树,还梦见有人要杀他,这个梦说明他能死里逃生。”
“你这么解梦,有什么根据呢?”
“南北朝时候,有一个叫顾琮的官员,犯了罪被关进监狱,他担心被杀,十分忧愁。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他母亲身体的下身,顾琮认为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很是害怕。
和他关在同一个屋里的人说,你恐怕可以免掉死罪了。顾琮问为什么?那人说,你母亲的下身,正是你出生的道路啊,见到生路是大吉大利啊。
果然,没多久,皇帝派人复查他的案件,查明是被人诬陷,宣告他无罪,就把他放了。
你看到大金被绑在寺庙的桃树上,说明他有可能死(寺)里逃(桃)生。”
“要是那样就好了。”
白圆圆回家,蒋康三口两口吃完晚饭,也没洗脸漱口,便提着装着馅饼的布袋往街上去。
夜色如不断研磨的墨愈发浓了,散落在夜空中的星星,显得闪烁明亮,村庄房屋如天黑便困的老人,无精打采地呆立着。
青蛙在水塘边叫着,时而跳入水中,“扑通”一声,吓得杨树上的乌鸦也“呜哇、呜哇”惊叫两声。
迎面有风吹来,带着田里晒干的粪味和腐草的臭气。
到了饭店门口,蒋康把锁开了拿在手上,没有马上开门进屋,他看到旁边墙上有一张新贴的告示,便走过去看。借着对面药店射出的灯光,看到是清军的一张告示,写有“晓谕官民”、“肃清发匪”等话语。他想,这大概是大金趁天黑,刚出来贴的。
有巡夜的太平军士兵走过来,脚步声很响,肩上扛着长矛、大刀。蒋康忙走进小巷,推开园墙小门进去。关门后,他进后屋,点亮油灯放在桌上,昏黄的灯光涌向周围发黑的墙壁,他低声叫着:“大金!大金!”外屋里屋都没人答应。
桌子上有一串钥匙,是蒋康给大金的;还有一包传帖,大约有二十几张,内容和外面墙上贴的一样,也是说长毛快要失败,要老百姓不要资助发匪,要配合官军打发匪等等。
他放下传帖,端着油灯,来到前面店里,隔着门板听到廊檐下有人说话。
“那人跑得快,要不是被石头绊了一个跟头,就逃掉了。”
“不知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清军的探子,打探军情,发告示,在南货店门口贴告示时被人发现的。”
“贴那东西有什么用啊?把命搭进去了。”
“有用没用也要贴,那叫檄文,打仗都要发檄文的。清军和明军作战就发过檄文,吴三桂反清复明也发过。再说军令如山,叫你发你能不发?”
“你不发不贴,扔灶膛里烧了谁知道?”
“狗日的!都像你,还打什么仗?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忠臣不怕死,勇士不顾生。”
“人倒是个好汉,爬起来,还杀了两个当官的,把白毛卒长和曹伍长杀了。”
“那一白一黑没少干坏事,该杀!”
“那人倒是不怕死,七八个人围住他,杀狗一样砍了十几刀,快断气还骂长毛,听口音就是当地人。”
“你小点声,让长毛听到,要杀你的头。”
二人不再说话,一个人点火抽烟,有烟雾从门板缝中进来,有点刺鼻,闻着很不舒服。
外面人说的话,像火一样烫了蒋康心头一下,他担心他们说的是大金,决定出去看看。
他吹熄了灯,开前门走上街头。大多数人家都关门睡觉了,只有少数屋子亮着灯,有一小块或一条微弱的光亮照到街上。
街道如一条大腰带扎在镇子的中间,一轮弯月从云层中钻出来,像撒网一样把银辉一层层洒下来,罩在房屋和树梢上,还有屋影不及的街道上,有水的地方闪着银光。
蒋康先往东走,走到大石桥西头,不见路边有死人,又往回走,走到西街石牌坊下也没看到,再返身往东,有两个汉子背靠石桥桥墩在说话,蒋康上前打听:“听说太平军杀了个清妖?死了么?”
“还不死?都快剁成肉酱了。”矮个汉子说。
“那死人呢?”
“扔街后荒地里了。”刚才说话的高个汉子,伸手朝街北房屋后边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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