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姐弟情深(2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853 字 8个月前

“你先抱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丈夫又狠狠打她两个耳光,继续气哼哼地说:“我先教训你,你弟弟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蒋敏赶紧抱起儿子,解开湿了的衣衫,给小毛头喂奶,孩子不哭了,蒋敏的眼泪却掉下来了。

三月里,塘生春草,杨花似雪,地阔树低,旷野人小。阳光从云雾中射出,燕子从门窗飞出,田野里是忙于春耕春种的人们。

蒋敏头戴草帽,把门前苗圃里长了二三寸长的洋参苗,移栽到大田里,半斤种子,正好栽了一亩旱田。矮个儿丈夫心情好时,也头戴草帽,帮着锄土、挖沟、栽种、浇水,施肥。

半个月后,移栽的洋参苗都活了,几天的细雨缠绵后,洋参苗生气勃勃青青绿绿的一片。

前几天,蒋敏每天都来田里看一看,松松土,拔去杂草。她干得很来劲,心里乐滋滋的,她想如果洋参有个好收成,能卖一大笔银子,公公婆婆就没必要那么吝啬节俭,婆婆和丈夫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自从嫁到关家,蒋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婆婆脾气暴戾异常,经常无故责骂蒋敏。蒋敏说话声音小,她说像蚊子叫,听不见;说话声音大,又说像打雷,吵得耳朵疼。蒋敏有时哼哼歌,她就说:“母鸡下了蛋咯咯叫,你也下蛋啦。”

婆婆上皇塘赶集,碰到西街头爱嚼舌头的女人,听说蒋敏是领养的,老家是高邮,她先是皱眉头,很快又眉头舒展,就像打仗弹药不多时,又补充了新的弹药。赶集回来,蒋敏没及时向她打招呼,她便勃然大怒,骂蒋敏:“冈卜佬,目中无人了!真是贱人!”

婆婆除了经常骂她,经常用繁重的劳动折磨她,还吝啬得很。家里很少吃肉,也很少吃饭,都是吃蔬菜,喝稀粥,粥还不能稠。有一次,她多放了一把米,粥稠了点,婆婆骂了好几天,“这么吃,还不吃穷了,真能败家!”蒋敏深感委屈,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红肿了。/apk/

蒋敏陪嫁有六套衣服,三套出门穿的,三套家常穿的,分别是玫瑰色,紫红色和淡蓝色。蒋敏喜欢穿玫瑰色,图个吉利,想交好运,婆婆看见了就骂,“还要结婚啊?穿这么红!”蒋敏不敢顶嘴,马上回房间换上淡蓝色的衣服,泪水滴在刚换的衣服上。她伤心地自语: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为什么不能在家娶丈夫呢?或者,一辈子不嫁人,像尼姑一样也好啊。

四月中旬,天气有些热了,蒋敏怕晒坏了洋参苗,她找来木头、竹竿,扛到田头,拿着榔头斧头草绳到洋参地里搭凉棚。

架子搭起后,在上面铺上稻草,又搓了几十丈细草绳,将稻草固定在架子上,以免被风吹掉。

六月里阴雨绵绵,天像个漏筛,不断地落雨,雨大时,雨水打在地上,水花四处飞溅,像冰雹落在河面上。

丈夫不爱干活,却会躺在床上唠叨:“种了洋参也不管,下了这么多雨,也不去地里看看。”

蒋敏不敢怠慢,马上身穿短蓑衣,扛着铁锹赶到地里去排水,大雨把她的头发淋得湿透,水顺着脸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泪水。

到了田头,她卷起裤管赤着脚下地挖沟,白嫩的手掌磨出了六个血泡,端碗时都疼,只好两手握拳夹着碗,洗碗时,也只能用血泡少些的左手慢慢洗。

婆婆看见了,讥讽说:“真是富家小姐,越来越娇气了。”

蒋敏不敢争辩,只能默默垂泪,忍痛用右手洗锅洗碗,剧烈的疼痛让她咧嘴皱眉。

七月份,赤日炎炎。俗话说人热得跳,稻热得笑。洋参似乎也喜热,长得很猛,青枝绿叶把黄土和垄沟都覆盖了,每棵洋参都长到二尺多高,都是奇数羽状复叶,少则十一枚,多则十九枚,顶上开了淡黄色小花,叶间还有荚果。

看到洋参长的这么好,蒋敏很是快乐,她忘记了所有辛劳,轻轻哼唱起来:懒猫怕老鼠,懒人怕吃苦,鸟美在羽毛,人美在勤劳,双手是活宝,人勤穷不了………

白露的一天,上午下了点雨。蒋贤下午去看蒋敏,蒋敏带他去地里去看洋参,她边拔草边指着枝叶茂盛带草药味的洋参,兴奋地说:“种洋参活很多很累,但看它长得好,想着忙两三年能卖到几百两银子,心里特别开心。”

“西洋参要根茎大,要用饼肥。”蒋贤也一边拔草一边说,“村上人家都用豆饼做肥料,你要用一次豆饼,你和小坡说说。”

“他是甩手掌柜,要施肥还得我买我施。”

“要不,我和他说说,不能什么都你干。”

“你千万别说,他生气了就打人。不说了,你有钱吗?”

“有钱,怎么啦?”

蒋敏皱起眉头说:“我的私房钱都给孩子买布做衣服了,跟公公婆婆肯定要不出钱来,小坡也不会管,你有钱借我五两银子,买些豆饼,挣了钱我还给你。”

“没问题,我买了给你送来。”临别时,蒋贤说,“姐,我看你瘦了,我送你的洋参,你吃了吗?”

“洋参给公公婆婆吃了,让他们补补身体,也让他们高兴一点,省得老骂人。”

“你也别太善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给他家生了个儿子,当牛做马,还有什么说的?”

“最近看洋参长得好,他们也不怎么骂了。”

“老是逆来顺受,善良过了头,就成缺点了,会被人当傻子,容易让人小瞧和欺负,人怕凶鬼怕恶!”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村上的事。”

二人边聊边干活,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柔和的阳光融进潮湿纯净的空气里,天空金黄中夹着绯红,彩色落在房顶和河水里,牛羊咩咩哞哞叫着往村里去。村上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烧晚饭,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被屋脊上的风撕扯得一缕一缕的。

蒋贤和姐姐告辞往家走,走过一条小河,回头看,姐姐也回到家,站在自家屋后,举着千里镜在看他。他举手挥了挥,姐姐看到了,也抬起一只胳膊挥了挥,然后又用手去抹眼睛,她流泪了。

她擦干眼泪,再看弟弟,身影已经模模糊糊,他又把带来的欢乐带走了,她身边除了一身疲倦无尽忧愁和提心吊胆,只剩下美好的回忆和对未来隐隐约约的期盼。

它看着暮色笼罩的田野和洋参地,还有头上插花的牧童,一首诗浮上心头,她嘴里开始喃喃自语。

“看得没完了,还念念有词,骂谁呢?”婆婆走到身后,凶恶地质问。

蒋敏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我没骂谁,我在吟诗。”

“吟什么诗?吟给我听听!”

“暖雨天晴漏几丝,牧童斜插嫩花枝,小田洋参活计多,日长酸疼软腰肢。”

“别叫苦连天,是你要种洋参的!快回家做事!”婆婆呵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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