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镇江府试(1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898 字 8个月前

蒋良一死,对心情不好的九贞打击很大,原以为小小年纪,与死隔着万重山,没想到也是近在咫尺,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

她伤心不已,从此一病不起,但她还惦记着蒋贤去镇江府试的事,每天要问:“什么时候考啊?”知道还有些日子,便说,“蒋贤要早几天去,找一个近一点的客栈。”

这天上午,九贞又说:“考一考好,考个廪生贡生也好。”

郑百香和她开玩笑说:“烤山芋和烤芋头,哪个好?”

九贞听力差了,点头说:“都好,都好。”

乔秀在一旁忍俊不禁,捂着嘴笑。

在房门口站着的蒋贤,突然转身对父亲说:“爸,我不想去考了。”

“为什么?”春南大吃一惊,就像花轿到了门口,新郎突然说要退婚一般。

蒋贤脸无表情地说:“洪先生家纪富也不考。”

“纪富不是不考,他祖籍不在镇江,没有资格考。按规定,要在当地住够二十年才有资格,他还差几年呢。”

“你有资格,你也没考呀?”蒋贤鼓足勇气说。

“我当年是赶上长毛反乱,科举停了,没能考,我一直很遗憾。”

“你现在也可以考呀,有的人不是一直考到老。”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考?”春南生气了,厉声责问。

“科举太难了,考也考不上。”蒋贤低下头回答。

“没考,怎么知道考不上。”

“我有自知之明,成千上万人过独木桥,考上的百分之一二,太难考了,我想想都怕,我不考了。”

“准备了这么多年,再难也要考,考上了为国家为百姓做事,考不上也见世面长见识。”

“反正我不想考,我不去镇江,爸别逼我。”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过得没一点雄心壮志了。我和你说,你要不考,家里的财产你想也别想!明天就从家里滚出去!”

“滚出去就滚出去!”蒋贤气呼呼地说,说完,转身就走出门去。

郑百香追到门外,蒋贤已经过了小桥,去洪纪富家去了。

春南很恼火,郑百香说:“有话好好说,别滚啊滚的,别财产不财产的,就一个儿子,财产不给他给谁。”

“这个不用愁,财产可以给积善会,得到救助的人,还要说我好呢。”

“你呀,就想做官发财,就想光宗耀祖。”

“我要什么财?参加科举是祖父、父亲的遗愿,他们是生不逢时,没有参加。他能考还不考,老话说,公门中好修行,考上了可以为民做事,可以兼济天下,这是祖父、父亲的心愿。”

郑百香说:“听人说,我们这儿经济富庶,教育发达,朝廷在江苏收的赋税最重,可是给江苏的生源名额却比例最低;云南生源数跟总人口数比是千分之六,直隶是千分之三,江苏是千分之一。要不,让蒋贤到云南广西等边远地方去考,容易考入公门。”

春南脸一沉说:“别想旁门左道投机取巧,朝廷是有规定的。再难考,江苏考中的进士也最多,我们丹阳从唐至今就考中进士二百二十多人,比好多省都多,再难考,学而优的都能考上。”

“你也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他不肯去,也不能把他绑了去呀?”

“不去,就让他从家里滚出去!”春南怒不可遏地说,儿子的决定让他太失望太气愤了,就像自己培养的武打高手,有希望独占鳌头,可比赛时却不肯上场。

蒋贤回来得比较晚,春南已经洗了脚,准备上床睡觉。

蒋贤说:“爸,我想好了,我决定还是去考。”

春南余怒未消,气呼呼地说:“你爱考不考,我不管。”

上床后,郑百香低声说:“这小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大概洪先生和他说什么了,明天我问问洪先生。”

次日上午,春南在小沟塘边碰到洪先生。自从办了私塾,白圆圆与丈夫相敬如宾了,洪先生不再去大塘边滚了,没事时,在小沟塘边上走走。

今天洪先生先开口:“昨天和儿子生气了?”

“气死我了,一直好好的,准备去镇江考试,昨天突然说不去了,是不是你儿子去不了,暗中捣鬼?”

“是啊,他去不了,就想让你儿子也不去,尽说科举坏话,什么官帽一戴,良心就坏,官场太黑暗,当官的都是贪官污吏,别同流合污;什么科考舞弊,朝中无人莫做官。你儿子被他说得心乱了,就像一个无辜的人听到死刑判决一样。”

春南笑着问:“你和蒋贤说什么了,这小子一下改变主意了,他同意去镇江府试了。”

“你们没搞清他为什么不肯去考?”

“你怎么说的?”

“我苦口婆心说了一箩筐,我说你叔叔春北就是让坏官害死的,要是碰上好官就不会死。你不想做坏人,不想做坏事,不想害人,但当官也可以做好事,当官的也不都坏,海瑞、包公都是好官,你可以当好官,做好事。你十年寒窗为什么,你有实力拼一下,你不拼,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自己。

“蒋贤说,我怕做不到出污泥而不染,当贪官天怒人怨,还不如做老百姓独善其身。

“我说,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心里有杆秤,只要自己守正志满不忘初心。”

吃晚饭时,蒋贤主动问起科考之事,春南说:“我问了几位参加过府试的老先生,一般是考三场,第一场考《四书》,文章三篇,做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考《五经》,文章五篇;第三场是时务策问,作文一篇,你除了背书,到街上看看上海出的报纸,了解一下时务大事。”

九贞身体不好,天冷早早就上了床,坐在床上吃晚饭,又听到父子俩说考试的事,又插话说:“早点去,找个好客栈,考个廪生贡生也好……”

九贞唠叨起来断断续续,春南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其他人也不说话,埋头吃饭。

饭后,蒋贤来到书房问父亲:“要是时务策问考长毛造反,爸是过来人,该怎么答?”

“要答,肯定是说长毛造反不好,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如果私下里说,爸,你觉得好不好?朱元璋也是农民造反。”

“农民造反好不好,我也说不好,我的体会是长毛造反不好。”

蒋贤动身前,想和奶奶说一声,可九贞吃了早饭后,精神不济又躺下睡觉了,还睡得香,打着呼噜,春南说:“你走吧,等她醒了,我和她说一声。”

蒋贤到镇江,住进花山湾一家客栈,这里离考场近,客栈里住的几乎都是考生,半天时间大多都认识了。

第二天上午,多云天气。考生们去礼房报名,领了表格,依次填好姓名、籍贯、三代履历,并以同考人具结,填好后交给办事人员。

午饭后,蒋贤在屋里看书,客栈老板敲敲门进来了。他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穿长衫,戴一顶花边瓜皮帽,帽下是一张干瘦的脸,脸上五官挨得很近,像麻将牌中五点的骰子,他跟蒋贤寒暄了几句,便问要不要买考题,一科十两银子,三科二十五两,优惠五两。

“考题还能卖?”蒋贤放下书,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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