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寺往上是招隐寺,相传是东晋末年高士戴颙隐居处,宋武帝刘裕屡次请他出山为官,他拒不出仕。病逝后,其女舍宅为寺,人称招隐寺。
竹林寺被太平军毁烧过,现存仅有山门殿和后面大殿两侧厢房。何又高先跑到山门殿前喊道:“这儿有乾隆御书竹林禅寺,快来看。”
魏名城等三人小跑过去看,连立峰和蒋贤要撒尿,走到寺后撒尿。寺后是山崖,又陡又深,岩石嶙峋,不见底的崖下是修林茂竹。二人向下撒尿,如两个细小瀑布,直达下面树头。
二人尿完,从东厢房外往山门殿去,连立峰说:“我买了一科时务策论考题,题目是:论鸦片和土匪,你说该怎么写?”
蒋贤刚要说话,听到殿里有叫喊声,便说:“回去再说,他们又闹起来了。”
二人走进殿门,吓了一跳。山门殿即天王殿,共五间,里面是佛座,佛座上是一尊盘腿而坐的天王,神态安详,半闭双眼,两边是数尊小佛。何又高等四人手被反绑在背后,面朝北跪在佛座前,六个土匪围着他们,个个都头扎红巾,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土匪看到连立峰和蒋贤进来,上来四个土匪,两个人抓一个,把胳膊往后一别,用麻绳捆住手腕。
蒋贤看到凶神恶煞般的土匪,知道凶多吉少,得想法逃走。他在土匪捆绑他手时,将两手手心向内,手腕往外用力撑着,不让麻绳绑紧。
二人被绑后,土匪把他们拖到四个人的右侧,在身后用脚踢二人小腿,二人腿弯身体前倾,跪在了砖地上。连立峰腿被踢疼了,怒不可遏,站了起来,转身就去踢身后的土匪。那土匪恼了,举刀朝连立峰脑袋砍来,一下子削掉了天灵盖,脑浆和鲜血喷出,溅了蒋贤一身。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土匪喝斥道:“老实点!谁不老实,先杀谁!”
张亮吓得哭了起来,一个土匪用刀背敲他的头,骂道:“狗日的!不许哭,再哭先宰了你!”
张亮不敢哭了,只是抽泣,身子颤抖着。
蒋贤问:“为什么绑我们,说个道理。”
大个的土匪冷笑一声,凶恶地说:“绑你们,还要杀你们呢。”
“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六个人今天在天王菩萨面前结拜,成立六兄弟会。原想杀鸡为盟,山上无鸡,我们商定若有人来,就杀人为盟。刚好你们来了,正好是六个人,太巧了,我们一人杀一个,日后谁若不义和背叛,便像他所杀之人一样的下场!”
满脸胡子的土匪说:“大哥,别和他啰嗦,从左往右开始吧,一人一个,黑狗,你先动手!”
叫黑狗的土匪应声往左边去,蒋贤想,若不逃走,今天就要死在这荒山破寺里了。他抬头往里看,佛座后面有亮光,看来后门是开着的,只要逃出后门,跳下山崖就有生的希望。
他慢慢抬起右脚,并松开双手,将麻绳捏在手中,趁几个土匪都围过去,看黑狗杀何又高之际,一下站起身,甩掉麻绳,往后门跑去。蒋贤出了后门,径直穿过厢房前的草地,往山崖边狂奔。
两个土匪手握大刀追了出来,一个名为石飞豹的土匪,两条腿长得长,跑得特别快,刚出大殿后门时,距离蒋贤有三丈多远,可追至山崖边时,只剩了不到一丈远了。
蒋贤听到了他的喘气声,还有裤腿布摩擦的唰唰声,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蒋贤万分紧张,怦怦跳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眼看刀就要砍到头上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纵身一跳,顿时耳边风声呼呼,瞬间,砰的一声落在竹林头上,咔嚓一声,几根竹子折断,蒋贤落在厚厚的枯竹黄叶的地上,他的心狂跳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气,向上仰望,两个土匪站在崖边看着他。
两土匪商议了一下,一个从东,一个往西,沿山路下来追杀他。
蒋贤赶紧爬起,从竹林往下跑去,他不敢走山路,怕撞上土匪,沿着山坡走直线,没路便躺着往下滚,滚到山坡底下,衣服被树枝竹根划破了,手心手背也蹭破了,流出了血,胳膊也受了伤,刀割般的疼。他不敢停留,看了看太阳,辨别一下方向,沿大路往城里跑去。
跑了一段,有马车经过,他拦下马车,和留着灰白胡子的马车夫说明了情况,那人让他上了车,马车夫连甩几鞭,马车加速往城里奔去。马车颠簸着,蒋贤感觉像大风暴中坐着一只小船随海浪起伏。他心里着急,催促说:“大伯,麻烦再快点。”
“再快,车就要散架了!”
“麻烦把我送到府衙门口,我多给你银子。”
“你要救人,不用去府衙,我送你到保甲局,他们管抓土匪。”马车夫内行地说。
时间不长,马车停到了保甲局门外,蒋贤跳下马车进去报案。李管带让他带路,领着十几个练勇上山抓土匪救人。
他们赶到竹林寺,土匪已经逃之夭夭,寺内扔下五具尸体,有的身首分离,脑袋与肩膀隔了二尺多远,有的脖子砍断了,仅有一点皮连着,可见流血的血管和食道,地上是凝成了黑色的一滩一滩的血。
蒋贤看到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悲痛落泪,一道说说笑笑上山的同伴,即将一道进入考场的考生,如今已经阴阳两隔,他们的家人,还等他们归去,还等着他们科考顺利的好消息。
返回途中,夕阳低垂,巨大的岩石和大片的树林竹林,在山道和草地上投下无数长长的暗影,山峰顶上那朵白帽子似的白云,也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回到房间,他除了胳膊和手腕疼,还觉得头疼,他对同屋的考生王凯达说:“我奶奶可能去世了,我爷爷去世时,我头就这么疼过。”
“还有这样的事,也太神奇了。”王凯达放下书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据说古时候的人,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后来老天爷改了章程,人们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要改?”
“因为人们知道死期,就不干活了,就混吃等死。改了以后,人们不知道死期,就一直要干,一直干到死。”
“改了好,省得倦怠,也省得害怕,等死的日子,如判了死刑的人,是度日如年的。”/
府试考三天,考三场,每天考一场,天亮进场,天黑离场。一人一个五尺见方的号舍,三面有墙,一面敞开,里面有一桌一凳一马桶,考生考试和吃喝拉撒都在号舍里面。
蒋贤因为在南山逃跑时摔伤,手腕和胳膊都疼,磨墨和写字手腕和胳膊都疼。他只好改用左手磨墨,写字时咬着牙忍住痛,疼的厉害就停一下。让他伤脑筋的是两个隔壁考生,左侧一个拉肚子,可能太急了,没坐上马桶就拉了。考官也不让他换衣服,臭气熏得蒋贤头疼。右侧的考生,花钱买了考题,又花钱请人答题。他拿出来抄答案时,被考官发现,审问时,他又左右乱咬。考官便按图索骥搜查,要蒋贤脱了衣服搜身。
蒋贤很生气,拒绝脱衣,胖胖的考官盛气凌人地嚷道:“不脱衣服就出去!就别考了!”
蒋贤无奈,只好含泪脱衣,让考官搜身搜衣,掀马桶盖看,他穿着裤衩站了十几分钟。
考前,考官说:“第一场考《四书》,文章四篇,每篇一道题,共四道题,《论语》《孟子》两道题必做,《大学》《中庸》二选一。第二场考《五经》,每经四道题,共二十道题,考生只要在《诗》《书》《易》《礼》《春秋》五经中选一经来做,也就是只要做四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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