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八林脸红了,把小板凳往胡寡妇身边拉了拉,吞吞吐吐地说了跟赵秃子打赌的事。胡寡妇刚想顺手给他一巴掌,手举到肩膀处又放下了,粗鲁地一笑,眼瞪着他说:“你也帮我办件小事,如果办成了,我让你吃上赵秃子那顿饭。”
原来,胡寡妇拒绝了很多说媒的人,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女儿嫁了,她想利用女儿的美色多挣些钱。她看上了松年,听人说他家田多有钱,还开着饭店,人又淳朴善良,觉得是一只肉多温顺好宰的肥羊,下决心要让女儿把他勾到手,狠狠宰一刀。
为此她想了不少计策,可松年从来不到她家来,让她的锦囊妙计派不上用场。今天黄八林有事求她,她看到了钓大鱼的机会,她觉得这个混混有利用价值,她要让黄八林把松年引进门。
“什么事?”黄八林受宠若惊地问。
“你把在小学堂教书的蒋先生,引到我家来坐坐就行了。”胡寡妇笑嘻嘻地说。
“说话算数?”黄八林有点喜出望外,瞳孔都大了。
胡寡妇似笑非笑地答:“算数。”
黄八林乐不可支地走了。
三月的一天,皇塘来了武进的戏班子,演的是锡剧《三请樊梨花》,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松年下午没课,就跑去看戏,他个子高,往人群后面一站,就被在女人堆里挤来挤去的黄八林看到了。
他心生一计,忙从戏场上出来,到胡寡妇家端来一张板凳,放在一个较好的位置,请松年过去坐下看戏。戏看到一半,黄八林借口有事要先走一步,说板凳是从胡寡妇家借的,让松年戏散后,替他把板凳还给胡寡妇家。
看完戏,松年去送板凳,他放下板凳就要走,胡寡妇满面春风地说:“蒋先生,别急着走啊,坐一会儿,按皇塘的规矩,第一次上门的客人,要吃荷包蛋茶吧?我去烧茶,荆芰,你来陪蒋先生说说话,别让蒋先生一个人干坐着。”
“哎——”一声长长的答应,松年先闻到一股浓浓的玫瑰花香气,是从里屋飘出来的,紧接着门帘儿一挑,荆芰出来了。她身穿月白色小花旗袍,秋波似箭射向多情的小伙子,甜甜的叫一声“蒋先生”,松年“嗯”一声,细皮嫩肉的脸红了。/
荆芰来到松年一侧坐下,旗袍的叉开得很高,露出雪白的大腿。松年有点尴尬,赶紧把目光转开,去看房子和屋里的摆设,房子的开间较宽,进深也深,东边两间出租,母女俩住西边两间。这两间房,靠西边的一间做卧房,母女同住,另一间做堂屋,南半间客厅,北半间厨房,有后门通向外边。
“蒋先生和气,讲课好,我最喜欢听你讲课。”
“你过奖了。”
“真的,别人也这么说。”
两人寒暄了几分钟,胡寡妇端上一碗两个的荷包蛋,松年吃了一个离开了。
这次从胡寡妇家出来后,松年又去过三次,一次是荆芰跟他天南海北的聊天。另三次是荆芰叫他去家里跳舞。
就是第三次去胡家跳舞时,被柏年看到,他告诉了母亲。
陈蓉教训松年说:“你是结了婚的人,有家有儿有女,人家一个寡妇,一个大姑娘,你总去她家,没事也被人说有事,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对人家也不好。”
松年避开母亲的眼睛,头转向一边说:“去她家的人不少,就是喝喝茶,说说话,没干什么坏事。”
“搂着大姑娘跳舞,还不是坏事?什么是坏事?”陈蓉神情严峻地说。
松年觉得母亲思想守旧,他说:“现在不是清朝,是民国,政府提倡新文化,新生活,男女平等,男女交往,男女跳舞,都是正常的事情,没什么不对。”
“交往也要和本分女子交往,不能和荆芰交往。”
“她也没干坏事,和街上女子一样,就是见过世面,人活泼一些。”
“她那娘不是正经女人,染于黄则黄,你别去她家。”
“胡寡妇和街上寡妇也没什么不同。”
“稗草没结籽时,和稻苗也没什么不同。我是为你好,你别当耳旁风。”
这天晚上,陈蓉上床后,好久睡不着觉。她曾认为痛恨邪恶才能远离邪恶,她耐心地给儿子讲色欲之害,讲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苦口婆心强调正人君子要防微杜渐。然而,儿子似乎都没听进去,依然自以为是我行我素,总觉得是大人思想守旧。
她现在最不放心的是松年,怨无大小,生于所爱,是自己对松年太宠,太溺爱了。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了毛病不少,吃不了苦,做事没毅力,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钱来之不易,仿佛都是大风刮来的。贪图享受要面子,看到新鲜的时尚的就要买,什么留声机、照相机、望远镜、脚踏车、貂皮大衣等等,不一而足。除了挥霍享受,还沾花惹草,这让陈蓉生气和担忧,哪一天自己不在了,松年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蓉为儿子的事东想西想,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吃了早饭,她又把松年叫到房间,进一步教训说:“在村上,在皇塘,我们家日子是比较好的,也是受人尊敬的,原因是什么?”
“有田地,有饭店,有钱。”
“不全是,还有品德,还有善心。人生在世,要让人羡慕,要让人尊重,就要做好事,做善事,要自己好,还要子孙好。”
陈蓉喝口茶,继续说:“你现在有儿有女,你是父亲,为人处事要做儿女的榜样,还要负教育儿女的责任。培养令人满意的儿女是能给人极大快乐的事,也是极难的事,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要花点时间。”
“我知道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是相伴时间最长的人,也是照顾自己最多的人,要爱,要关心体谅。王燕是个贤妻良母,是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是有毒的。你要跳舞,可以和王燕跳,楼上楼下这么大地方,随便跳。”
松年嘴咧了一下说:“哪有和老婆跳舞的,抓住老婆的手,就像抓住自己的手。”
“不管怎样,以后不许去胡寡妇家,不许和荆芰跳舞。”陈蓉提高了嗓门说。
松年受教训后,怕有人再告他的状,不敢再去胡寡妇家,但是有事没事愿意从她家门前走过,走过时故意昂起头,用余光瞟她家一眼,他总是忘不掉荆芰勾魂的大眼睛,还有抱着她转圈时的那种快乐感觉。那种快乐的感觉是他与王燕结缡以来从未有过的,王燕通情达理,聪明仁厚,但淡于情欲,让他澎湃的激情难以宣泄,他觉得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如寡淡的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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