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 鰕鱔游潢潦(2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479 字 8个月前

王燕百口莫辩,只能以泪洗面。

他弯下腰,腿压在她身上,用拳头捶打她的头和胸部,嘴里咆哮着:“你这个贱人!是你把娘害死了,我这辈子都恨你!”

柏年听到了楼板的震动声和打骂声,快步跑上楼,把松年拉出门去。

王燕挣扎着爬起来,蓝色大襟衣服上都是灰尘,她用袖子去擦,嘴角和鼻子流血,她又用袖子去擦,顺便擦脸颊上的泪水,她的头晕晕乎乎,剧烈疼痛的身体要散架似的。

陈蓉去世,王燕很是悲伤,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阿公阿婆,陈蓉说:“松年有骄奢淫逸的毛病,你要管住他,特别是女色,是他人生中的一道暗礁,弄不好会让他撞得翻船沉没。”/apk/

“怎么管?我不敢,也不会,阿娘教教我。”

没有人回答,王燕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丧事后一个月,楼上楼下还是哀伤的气氛,王燕和孩子们还戴着白帽,上下楼梯也轻手轻脚,不敢大声喧哗。

这天上午9点多了,松年还躺在大床上,阳光从开着的窗户射进来,落在干净的杉木地板上,离他的绣花布拖鞋一尺之遥,外面有鸡鸣鹅叫声。陈蓉去世后,再没人能约束松年,他更自由散漫了。

王燕轻轻推开房门问:“睡醒了?”

“嗯。”松年无精打采地回答,他的眼睛睡得有些虚肿。

“在楼上洗脸刷牙还是下去?”

“下去。”

“洗了就吃早饭?”

“嗯。”松年洗漱完毕,早饭已摆上桌子,大碗里是黑芝麻猪油糯米粉团子,三个小盘子里是萝卜干、黄豆炒雪菜和咸鱼块。

王燕站在离桌子一尺远的地方看着松年吃早饭,一边问他几件家务事:“洪家想和我们家合起来买轧米机,买不买?”

“不买,爸妈买戽水机还赔了钱呢。”

“明孝说要下秧了,问糯稻粳稻各下多少?栽不栽籼稻?”/

“你自己看着办。”松年喝了一口汤又说,“还按去年来吧。”

“施家村姑父做寿,是送钱还是挑担子?”

“问问柏年,看他家怎么打算,跟他们一样就行了。”

“小辛还问我呢。”

“你看着办。”

王燕还想问什么,松年已经吃完,筷子往碗上一搁,王燕忙递上温温湿湿的毛巾,松年擦擦嘴和手,把毛巾往桌上一扔,起身说:“我出去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

松年又走了,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往街上飘去。他对政治没什么兴趣,觉得政治太乱,辛亥革命后就没太平过,军阀混战,他怕死,不想参与。呆在家里又烦闷无聊,他对农事没什么兴趣,对教书没什么兴趣,对饭店经营也没兴趣。与王燕没话说,与同学还能聊聊,可现在一个个都出去做事了。

他出了村东口往街上慢慢走去,想着去哪里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有麻雀在草丛中跳来跳去觅食,人走近便飞上树枝,人走了又落下来。路边的水沟里有死黄鳝,还一只死蛤蟆,白肚皮朝天,散发出臭味。柳树叶和草叶上有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亮。他想,曹操说人生如朝露,对酒当歌,他对什么当歌呢?他有些惆怅茫然。

离乡公所还有两三丈远时,站在门槛外的胡寡妇看见他了,满脸笑容地打招呼:“蒋先生来了?快进屋坐坐。”

松年有些犹豫,想不答话不可能了,就继续往前走,嘴里说:“不进去了,我还有事。”

“呦,你又不教书了,还有什么事啊?进来吧。”胡寡妇热情邀请,转头朝屋里喊,“荆芰,蒋先生来了!”

荆芰应声到了门口,她今天上身穿橘黄色镶黑金边女衫,下身穿紫色半长裙,领口张开,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脸上抹了胭脂,又红又香,显得美丽动人。

她走到松年面前,大方地伸出手拉松年进屋,俏皮地说:“蒋先生,我家地方没你家地方大,板凳可是擦得干干净净的,不会脏了你的裤子,进来坐会儿吧。”

松年看着荆芰含情脉脉勾魂摄魄的大眼睛,一时无语,只得跟进屋内,坐到靠窗不对门的长凳上,两人闲聊了几句,松年说:“我得走了,我和人约了,去芦塘里划船抓鱼,捡野鸭蛋。”

“约谁了?”

“你不认识。”

“皇塘街上还有我不认识的人么?你是约了我吧?走,我陪你去抓鱼,今天我一定要抓一条大鱼。”她说完,意味深长的冲松年笑笑。

松年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如果说他这条船以前还有人把舵,如今舵手没了,是一条无人控制的可以随心所欲的船了。

阳光下的芦塘是绿的世界,绿的水,绿色的芦苇,芦苇都高过了人头,苇丛中有说话声,闻其声不见其人。

塘边有一条小船,横着一支竹蒿,一半在船上,一半在岸上。二人上船,荆芰坐在船头,松年立在船尾,用长竹篙撑船,船缓缓驶在波光迷人的水面上,两边浓密的芦苇使河水变成暗绿色。他们时而热情地交谈,时而若有所思的凝视芦苇深处。

松年说:“我说个谜语你猜猜。”

“你说。”

“在家青枝绿叶,出家后面黄肌瘦,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起泪水汪汪,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这还用猜,你手上的东西。”

“聪明。”松年夸奖道,他举篙拍击水面,溅起一阵水花,有几条鱼吓得蹦出了水面,白身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引来荆芰一串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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