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龄之笑而不语,紧紧跟着他,随后打发了他去裁纸。
往后方转转,院子里几只大缸子储存的黄蘗汁,附近挂着抄造的篾席,整整齐齐。
走在晒纸的架子前,正在介绍的主事发现一点黑影,喊了一句:“谁在那儿!”随后一把将纸片拉开,只见一条惨白的大腿挂在架子后方,一张纸条飘然落在二人脚下,侯龄之捡起来一瞧,上头写着四个大字:“老实一点。”
他故意叫那主事看见上头的威胁,后者当场被吓得两眼发花,浑身发抖:“怎么!怎么会这样!”
“主事,您这纸沾过死人啊,还能用么?”侯龄之幽幽地问。
主事后背发寒,可眼下纸已裁了大半,这三寸见方的大小旁人不要,就算低价也卖不出去,他心里生怕这位大主顾一个不高兴把钱收回:“……我不知情,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我一会就报官!”
“别急嘛,付出去的钱我不会收回,货我拿了,但我东西还要转手,您可不要乱说,不然我可不敢再在您这儿买纸了。”
主事明白过来,再不提报官的事,赔笑着应道:“好,好好好。”
侯龄之又问:“最近有什么可疑人来么?”
“没有,都是熟客,不过后山寺庙倒是常有善男信女以及善捐的人来往。”
“那你小心点,别是惹了什么人。”侯龄之提点完造纸坊的主人,走出来后,远远看见白藏等在坊门附近,他被猫戏耍了一通,脸都快气歪了,一脸不善。
“看来没什么收获。”
白藏忿忿地说:“一只腿算不算!”
“巧了,我也捡到一只,断口平整,伤口是砍出来的,用的快刀。”侯龄之叹了口气,问:“白雀进城了吗?”
——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老蔡时不时探出脑袋来,看他们一个个闷不作声,干脆佝着背往外走,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黑暗里如闪电般射出来,抓住他的手:“你往哪里去?”
“报官啊,还能去哪儿,都死俩人了!”
抓住他的熊屠户强行将他扭了回来:“不许去,听说官府的人欺软怕硬,都是酒囊饭袋,万一把我们当凶手抓走顶罪呢!”他朝项五看了一眼,那小个子睡眼惺忪,嵌在门框前,犹如一尊冷酷无情的石像。熊林随即收回目光,在老蔡背上拍了一把:“你不是算命的吗,帮忙算一算。”
老蔡骂道:“算命也分好几种,我他妈只会看相!”
“那你他妈看看谁是凶手!”一向沉默的熊林也焦躁地吼叫起来。
屋子里诡异地静了一瞬,熊大娘尖着嗓子喊:“老熊,别发疯,项五,把门关上!”
然而项五刚一关门,门口响起剧烈的拍门声,数支火把聚成了一团小太阳。
项五往后退,熊林将他护在身后,自己往前顶,架不住门外人多势众,一脚将那扇摇摇欲坠大门踹开。
“长安府奉命办事,有人报官,此地发生了两起命案,现在所有人跟我回官府协助调查!”
熊屠夫站出来,大喊:“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
“罗嗦什么,叫你走你就走!”
熊林恼羞成怒:“你们怎么平白无故抓人!”
“什么叫平白无故抓人,你们这里难道没死人,没有发生无尸案?你知不知道,昨日全城发生了多少起,起码死了这个数!”他比了个三,手指几乎戳到熊屠户的眼珠子上,天子脚下发生了如此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长安令向下施压,他们抓不到凶手也很恼火:“别给脸不要脸,不老实就用你们充数,老实点我们查完自然会放你们走!”/
宁峦山做梦也没想到,当捕快这么久,有一天会被同行抓走,遂问了一嘴:“查什么?”
“自然是白衣会,你们这里面肯定有白衣会的人!”
老蔡平日干那点勾当,可说不上正当生意,见了官差犹如耗子见了猫,如今被人推搡着,更是吓得两股战战,连刚才说要报官的勇气也去了一半,悄声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说凶手是白衣会的人吗?难道不是鬼?”
宁峦山偏头说与他:“你刚才没看到屋子里的香灰?”
“什么香灰,不是血么?”
宁峦山没吭声,项五对宁峦山的仔细好像很惊讶,不由多瞧了他两眼。
那官差拱了拱手:“当然和白衣会有关,此教妖言惑众,上头有令。查明一律严惩,你们之中最好不要有人加入了白衣会。”
老蔡连连摇头,郑重其事保证:“当然没有。”
荆白雀凑到宁峦山身边,压低声音道:“他刚才说昨夜城中还发生了几起类似的案子,难怪我今日追踪应星时发现街上气氛诡吊凝然,看来是有人借官府之手在对付白衣会。”
“那可就不好办了。”宁峦山叹气:“白衣会信众之广,教徒之多,去年秦国国君姚兴驾崩,皇三子姚弼及其党羽逼宫夺位,败于新皇姚泓之手,此后秦国内乱不断,里外本就疲敝,加上年前晋国连下许昌和洛阳,哪里还敢妄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直接出兵镇压白衣会,惹得群情激愤民心不稳,恐后患无穷,但若不抓,依然会人心惶惶。”
两难之下,他们这些人说不定会成为牺牲品替罪羊,除非能抓到真正的凶手,证明其确是白衣会中人,令打压白衣会师出有名。
几人跟着捕吏回到衙门,一时间都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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