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微颤：“腿怎么了？”

陈砚舟还在笑：“能怎么，你——”

下面的话嘎然止住，他往腿上瞥了一眼，迅速将睡袍盖住，脸色笑意收敛殆尽。

姜许抬头，盯着陈砚舟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窥得什么，他神色平淡，一丝表情都没有。

静默对视，团团趴床沿边玩，小手抠着锻被上地暗色花纹，脚丫向后勾起晃了晃，被子面很滑，他身体开始往下落，即将摔到地上，陈砚舟神色微变，猛地倾身，同一时刻，姜许眼疾手快，伸手搂住孩子，拍拍小屁股：“出去找梅奶奶玩。”

“嗯~”

团团嘴上答应却没动，看向重靠回床头的陈砚舟，小手搭上他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叮嘱道：“叔叔听妈咪的话哟，病才能好~”

看他点了点头，团团又转头对姜许说：“妈咪不可以凶凶。”

——还挺会操心。

陈砚舟勾了勾唇角。

姜许满脸黑线，她哪一点凶了？顶着一双明晃晃大眼睛，最终也跟着点点头。

房门关上。

孩子出去后，姜许再次将睡袍再次掀开，他腿上斑驳的缝合伤，从石膏边缘向上蔓延，超长疤痕触目惊心，明显不是这次骨折的新伤，那是旧伤。

伸出指尖轻轻触碰，肌肉猛地缩了一下。

她抬眼，重提话头：“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早已愈合的伤口在她的触碰下，又痒又疼，小蚂蚁啃舐似的，整条腿都酸软无力，陈砚舟坐着不动，眼神不躲不避。

问这些干什么？

知道能怎样？懊恼？后悔？仰或可怜他。

哪一种都不需要。

哪一种他都不想要。

陈砚舟淡淡道：“一次小意外。”又补了句：“和你没关系。”

“什么意外？”姜许立即追问。

手机忽然响了。

铃声在安静的氛围下格外突兀。

姜许还盯着陈砚舟，不理会口袋里的振动。

陈砚舟不说话。

响第二遍时，她烦躁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后，接通放在耳边：“妈。”

吴琳声音传过来：“小许，到哪里了？”

“不好意思啊，妈，这边临时有事儿，今天送不了了。”

“工作上的事吗？”那边问。

姜许：“不是。”

忽地安静几秒，吴琳又说道：“没事，我去接吧，这几天怪想孩子的，是在你公寓，还是别的地方？”

吴琳很睿智，不愧退休前是擅长心理学的大学教授，仅凭姜许话语间三分顾虑，就能察觉出有些异样。

姜许犹豫，如果在这碰面的话，这情况有点棘手。

吴琳对于她和陈砚舟的那些往事有点了解。

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

姜许以前放在家里的照片，吴琳看到过。

“不方便吗？”久听不见回复，那边轻轻问道。

姜许看向陈砚舟，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眸色漆黑，薄唇紧抿，和吴琳一样，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鬼使神差的，姜许开口：“方便，不在公寓，地址我现在发给您。”

电话挂断。

陈砚舟勾了勾唇，评价道：“心挺大。”

“她很开明。”姜许把手机放回口袋，笑了笑，又随口说了句：“我们婆媳关系处得很好。”/

陈砚舟安静了。

他不接话，姜许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好像在点谁，对天发誓，她真没有。

想着要不要解释一番。

陈砚舟忽地阖眼，淡声道：“我累了。”

他昨夜没睡，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唇色浅白，看着虚弱又疲惫，再想追着刚才的话题问，姜许也不忍开口，扯起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看了看监测器和悬在床头的药水，仔细检查无碍后转身离开卧室。

脚步声很轻。

门打开又关上。

陈砚舟睁开眼睛。

不介意是假的，姜许昨天说和吴泽各方面和谐，今天讲婆媳关系融洽，有一个可爱伶俐的儿子，这些年她的婚姻生活想必美满幸福的吧。

若非吴泽走得早，他又怎会有机会把人重新弄回身边，况且即便在身旁，两人真正和平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一直在吵，暗暗拗劲，往事过不去。

姜许弃了他，和别人结婚生子这件事就像一根刺，埋在他心底，稍一动，就会被扎得血肉模糊。

其实在得知吴泽死的那年，他就想回国，奈何病情却反反复复，一直拖了两年。

她在国内所有动态他都知道。

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去找元创意合作，陈砚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冷静面对她，当他在酒吧看到姜许向他走来，他内心是狂喜的，但她在不确定他是谁，就主动献吻，气得他差点当场失控。

以为可以忘掉过往，他们重新开始，却不料，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若即若离，总是一副戏谑地态度。

包括他昨晚告白，在她那儿，可能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要不怎会没任何反应？

陈砚舟不相信吴泽能完全抹去他在姜许心中的位置，可又不得不接受，在那两年时间里，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监测器的“哔哔”声乱几个节拍，又很快恢复。

外面，姜许牵着孩子出门接吴琳，刚走到院子里，一辆车就停在大门口，司机开门，吴琳从里面出来，一身粉蓝色低奢套裙，知性温婉，笑眼盈盈的望着姜许和孩子。

“奶奶~~~”

团团撒开手，快速扑进奶奶的怀里。

吴琳把孩子抱起来，亲了又亲，姜许走上前喊声妈，邀请道：“进去坐会儿。”

吴琳转头看向淡金色雅致大门，又看了看姜许，目光中满是询问探寻之意，还未开口，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

“奶奶，叔叔睡着了~他生病，我们进去要小点声音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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