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寒梅着花(3)(1 / 1)

折梅玉刀引 海飘雪 1792 字 8个月前

“摄政王在激流堂设的一局实在是高,你闯入荣宝堂的时候,正是小彧在母后身侧护驾,母后竟然疑心朕要害她,朕一点也不明白,为何母后为这么想,你可知被亲生母亲嫌弃的感受……原来小彧一直这样活着,可朕才是强者,朕才是真龙天子,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呢,你不用担心朕的……哼!朕知道,你也不会担心朕的。”

东玉的确没担心天子,她只是高兴地想:师傅他们都还活着!真好!

可天子的心中满是花锦绣冰冷的眼神,心中满是委屈和悲愤。可是怀里的人为什么这样冰冷,他爬起来将烛火移到近前,轻轻解开东玉的单衣,单玉混身的伤痕露在眼前。

天子既惊切痛,暗恨:小彧,你敢动我的人!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非流对外屋的三好要了金创药,三好本想进来帮忙,被天子粗鲁地推了出来。三好只看到一眼东玉背上条条红痕,连连告罪,暗叫不妙。不忍天子心碎,可又怕暗宫的眼线发现,隔着发霉的帘子,跪在跟前,哽咽道:“主子,请珍重,前番太医也过来瞧过,东玉姑娘她受伤过重....."

"不会的,她可不是一般人,她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狗奴才,你不准混说。”

非流愤怒地对帘外怒喝着,手忙脚乱地替东玉身上的伤痕涂着金创药,暗悔应该带上笑语,东玉的伤这么重,笑语的手势轻,再东玉性子高傲,若以为他有意称她有伤轻薄她,恼起来可就误会更深了,可是笑语一来,更是显眼。

双手来到东玉胸前,他面红耳赤地别过眼,一会又悄悄忍不过转过来,暗想,如果东玉是寻常女子,那岂不是非他不嫁!

惊痛、慌乱混和着甜蜜的上药终于结束了,他为她苯手苯脚地穿上衣服,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免得伤口触碰冷硬的床铺,他渐渐感觉不到东玉的生气,心上愈加恐惧起来。

“你不准再做那些蠢事,宫中不准宫人自戕,要诛九族的,你这回要死了,可真就要连累断金堂了,知道吗?你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此大仇,只有活下去才能来杀朕,知道吗……朕还等着封你做东王的,你怎么可以先走!”/

张三好在帘外听到天子哽咽的声音,不由深深地长叹一声,眼中湿润起来。

非流将东玉的额头轻轻抬起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在她耳边的呢喃时有时无,好像两只在冬夜被人抛弃的小奶狗,互相挤在一起,狗头碰着狗头,迷茫而悲伤。

“我想给你看我画的人体画,是我对着镜子自己画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旖旎多情而又绝望地呢喃着,并未期望得到回应,可是怀中人却依稀传来若有若无的回应:要看。

黑暗中他同样憔悴的俊颜终于展开了眉眼,他慢慢睁开星光璀璨的眼,含笑拥紧了怀中的东玉:“好,给你看。”

东玉的心燥动了几千年,头一回平静了下来,不再感到寒冷,也不再痛苦,陷入了温暖的酣睡。

第二天,阳光明媚,东玉奇迹般地慢慢舒醒,原来已近午时了。原本趴在一旁磕瓜子的秋善吓得把手里的瓜子也丢了,她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拍着手,露着傻笑跑出去找余嬷嬷报喜,东玉挣扎着坐起来,惊喜地发现自己全身伤痕竟开始消肿了。

她想起昨夜那光怪陆离的梦,天子温柔却苯拙的指腹,还有那些诡异而深情的呢喃:给你看。

她低下头看向系带被系错好几处的亵衣.....

武疯子没有风月根本,然而这一回想着想着,身体却莫名地燥热了起来。

破烂的被褥里涌出一片贵人才有的熏香还有陌生的男性气息。

她再一次从被子里摸出那只镏金五瓣梅花香炉。激流堂的总总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她赌气地把那香炉给扔了,可天气实在太冷了,屋里的炭火几灭,她又不争气地打着哆嗦把香炉抱在怀中,呲牙咧嘴地缩回被窝里。

不一会儿,余嬷嬷和林用禄冲进来,后面几个平素斜眼看东玉的婆子也奉着清粥、小菜并一小碗燕窝过来,点头哈腰地照顾东玉。

就在昨夜,万岁主子爷身边的张侍监忽然特地过来,亲自打了招呼,还给东玉送来了一堆补身子的东西,说这东玉迟早有一天是要飞出浆衣所的,还请林用禄和余嬷嬷暂为照顾一下。

林用禄依稀记得是两个人,单独见了林用禄和余嬷嬷嬷,另一个太监是谁,却怎么也记不得长相来。余嬷嬷资格虽老,可极少见到御前贵人,昨天惶惶地垂首听着,后来再回想那二人长相,也是一头雾水,二人只记得张三好在东玉屋子里待了好长时间,另一个小太监一直在外间等着,到底是天子手底下的张侍中,走时还塞给二人好大一张银票。

林用禄和余嬷嬷也算老人了,在紫栖宫里过了大半辈子,自战乱年里,为了抱团取暖,早年就结了菜户对子,他们彼此暧昧地对视一眼,交流着同一个意见:“原来张侍监竟然好这一口,花儿一样的人原是这般重口味啊!”

余嶙嶙瞅着自家侄女儿兴奋地挨着东玉坐在床沿上,傻傻地说着担心的话,以为东玉再也醒不过来云云,有时说急了,还流着口水。

余嬷嬷在心中哀叹,自己这辈子是老死宫中了,若自己先走一步,失去了自己这个庇护,秋善这个傻孩子可怎么在宫里活下去?她也曾动过替秋善结个菜户的心思,可惜,就连太监结菜户也首看宫女的样貌气质,大多不了了之,倒是有几个身带残疾或年老的下等太监有过回应,林用禄又觉得自己好歹是管事,将秋善随便配了又没面子,余嬷嬷也怕秋善受苦便作了罢,恐怕秋善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好在东玉倒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虽没有回应秋善任何话语,却沉默地卷了袖子反手替她擦净嘴角的口水,还用勺子分出一些燕窝,递给秋善。秋善便拍着手,傻笑着喝了起来。

林用禄虽嘴里怪着秋善不懂事,倒也没有把秋善给拉下炕,反而笑了起来。

余嬷嬷眼珠一转,暗想这东玉虽是内卫,脾气古怪,人倒不坏,如今又攀上了高枝,对秋善也不错,不如将来将秋善托付给她,倒也不错,她看向林用禄,果然林用禄也是这个心思,二人即刻堆起笑容,唤人再端些好菜进来,供东玉享用。

东玉全然不知,强忍嘴上的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拼命吞咽着食物,却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认真进食。

如果有一天很不巧,朕也变成了暴君,你尽可来杀朕,生同穴,死同寝……!

什么生同穴,死同寝,老子将来死了就是一把化尸散流到沟里被蛆吃掉。

可是在死之前,我要活下去,我要做东王,把你们这些敢害我的杂碎全杀光!/apk/

东玉坚定地吸光了最后一口粥。

时光如梭,东玉的身体也将养的差不多了,后来她从余嬷嬷那里得知张三好带着个小太监。张三好在里屋照顾了她一整夜。东玉这便确认了那天夜里天子确实来过,只不过待在外间拷火的应该是张三好,在里屋的是天子。

可自那之后,天子再也没来过,每隔段日子张三好会打发一个叫鲁大风小太监悄悄塞给林用禄一些银票和吃穿用物,渐渐地东玉终于没有那么像如是了。

冬至那日,张三特地过来,亲传太后和圣上的口喻,以浆衣所勤勉为名,给每一个浆衣所的宫人都赏下一件夹袄,这可是少见的恩典,众宫女都兴奋地互相试穿彼此的夹袄。东玉的那件是张三好亲自递上的。

张三好穿了件降紫貂领袄子,领了个鲁大风捧着暖炉在前厅坐等着东玉过来领赏,一边和林用禄闲磕大牙。

“干爹,奴才看东玉姑娘和干爹,那是郎貌女才,天造地设地一双。”

林用禄年过半百,至少可以张三好的爷爷,老早就想拜张三好,张三好从来没看上,自从领了东玉这差事,这才松了口。林用禄虽暗猜三好看上了东玉,可到底不敢造次,这次是亲耳听到张三好说要亲自给她送衣物,这才确定,张三好对东玉的用心,眉飞色舞地拍着马屁:“东玉姑娘虽不爱说话,可心地极好,对咱们家秋善那个好啊,干爹的眼光真好。”

张三好瞥了一眼林用禄,抖了抖混身的鸡皮疙瘩:“这得多想不开才会长这样的主。”

便对林用禄假笑一番:“你且放心,秋善姑娘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看大风和咱家秋善年龄相仿……!”

鲁大风的脸色发白地瞪着林用禄。

这时东玉捧着一沓浆好的天子内衣走了进来。见了三好二人,沉默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张三好见她面上有了几分血色,身上也干净,比以前惨状不知好了多少,暗中吁了口气,暗想主子爷这下放心了,正要含笑开口,正对上东玉冰冷乖戾的眼神,这笑容不由尴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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